吹熄灯火前,许解不小心看到了只觉一双眼睛都快被闪瞎,黑暗中他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了句:狗男男。
然后不得不跟冷冰冰的新来队长躺一张床上睡觉。
没有车和人的喧嚣,也没有城市工业灯光的照耀,完全黑透的世界,村子和大山一同沉睡,万籁俱寂。
孟衍的嘴唇贴在庄笙耳畔,声音很轻地叮嘱,笙笙,明天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待在我身边,记住了吗?
庄笙心中一动,微微侧头,脸颊正好擦过男人温热嘴唇,衍哥哥也觉得,会发生什么?
孟衍紧了紧箍在庄笙腰间的手,轻怕了两下哄孩子似地柔声道:不怕,有衍哥哥在,睡吧。
本来就没怎么怕只是想探讨下的庄笙,被拍了两下困意深浓,小小打了个哈欠,想着明早起来再问也不迟,闭眼靠在孟衍怀里睡了。
睡着时双手无意识抓住搁在肚皮前的大手,像小宝宝一样攥住一根手指握住,睡颜安详,心满意足。
黑沉中孟衍虽然看不见怀里人的样子,却可以想像得到,他无声地笑了笑,吻了吻庄笙后脑,拥着人入眠。
第二天听到许解要走,村长很惊讶,孟衍解释说,是让他去拿设备,之前进山的那套设备不小心弄丢了,他们开着车来,车里还有一套备用的。
这打猎没有称手的家伙,打起来也不得劲。再说了,你们这儿也不能刷卡,手机支付也不成,我们想买点特产回去,不就只能多备些现金了吗。孟衍笑得很无所谓,带着点浪荡风流的味道,他话语中明明没表露出嫌弃的意味,却让听的人无端觉出几分无地自容。
因为自身的贫穷落后,让对方不得不纡尊降贵迁就他们。
村里里的人都不懂刷卡和手机支付,听都没听过,只村长多几分见识,听孟衍那样一说,倒信了几分。
许解牢记他们迷路迷到这里的设定,出发前故意向村长细细询问了一遍出去的路,还边听边点头,打消村长最后几分怀疑。因此收获到孟衍一个赞赏眼神,激动得许解恨不能飞起来,分分钟飞到外面去报信叫来增援。
吃了几个窝窝头做早餐,村长叫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带着庄笙他们进山,只是刚离开村长家没多远就发生了状况。
前面的草垛旁一个女人使劲地往草垛里钻,一边钻嘴里还一边嚷嚷着什么话。在她身后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胳膊,要把她拔.出来。
女人很瘦小,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也不为过,然而不知怎么力气似乎特别大,两个大男人根本拉不住他。附近的村民围拢过来,见此加入其中帮着将女人往外攥。女人放声尖叫,挣动得更加厉害,草屑纷飞,散乱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沾上了稻草。
在女人扭动间露出面容,黎白看了倒吸了口凉气。
在她的脖子上,赫然拴着一根绳子,像拴狗一样的拴法。
庄笙和孟衍对视一眼,都没有什么动作,选择静观其便。黎白的脸色很冷,不过也只是看着没做什么。
村长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不只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还是因为被庄笙他们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他阴沉着脸走过去,显然村长在村里的威信很高,那些村民看到他都自动让出路来,最开始拉扯女人的两个男人,看到村长过来眼神瑟缩了下,似乎有些畏惧。
怎么回事,谁让你们把她放出来的?
其中一个男人嗫嚅着答道:我们也不知道,关在家里好好的,不知怎么就跑出来了。他一边说话一边朝庄笙他们这边张望,眼中流露出与憨厚外表全然不相符的凶狠。那些村民看庄笙等人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如果说昨天他们刚进村时,村民们对他们是排斥戒备,那么现在,却是张开了利爪的凶兽,是要吃人的。
孟衍不动声色将庄笙拦在身后。
那个女人的神智不清,似乎特别怕人,在村民冲过去抓她时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庄笙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如果不是正在现场看着,他会以为这个女人是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才会发出那样凄厉的叫声。
女人在尖叫时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庄笙仔细辨认了下,她说的似乎是:
去死,去死,全都都死!
村长过去喝斥,村民们停下了拉拔女人的动作,女人将身体往草垛里缩,似乎想要藏起来。没人碰触她的身体,女人安静下来,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草垛里,仔细看的话,身体似在瑟瑟发抖。
快把她弄家去,在外面乱跑像什么话。
村长训斥了几句,那两个男人似乎是女人的亲属,连连点头应承。只是当他们的手再次去抓女人时,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女人再次尖声大叫起来,一边尖叫一边用力拍打伸过来的手。胡乱挣扎中,女人一巴掌甩到其中一个男人脸上,留下两道泛着血色的指痕。
男人气得失去耐心,抡起蒲扇般的巴掌重重地掴在女人脸上,女人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血丝。
疯婆娘,给老子找事,老子打不死你。话落连着抽了好几下耳光,女人的脸立刻红肿起来,嘴角一缕血缓缓流下。周围的村民像见惯了似的,全都无动于衷,有几个人甚至还在旁边拱火起哄,问男人是不是没吃饱饭所以才这么点力气,还是舍不得打。
男人被笑得觉着丢了脸面,迁怒到女人身上,加重力道又狠抽了女人几巴掌。
黎白看不过眼,想要冲过去,被孟衍伸手拦住,黎白对他怒目而视,压低了嗓音冷声道:你没看到那些人在做什么吗?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对此视而不见我不管,但我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所在。
孟衍一点不把他的怒火放在眼里,抬起下巴往那边点了点,看看他们的表情。
黎白压抑着怒气看过去,然后就愣住了。只见那些村民不知何时都看向他们这边,眼神非常一致,透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狠劲,让黎白这个身经百战的刑侦队长后背都寒毛竖立。
孟衍凑近几分,耳语般用他一贯漫不经心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死不死我不管,连累笙笙受伤,扒了你的皮。
黎白瞳孔骤然一缩,以他对这人的了解,这句话还真不一定是玩笑即便不是真扒皮,也会是等同于扒皮的报复。
你可以试试。他不甘示弱顶回去。
听在耳朵里的庄笙忍不住想要叹气,眼前的危机还没有解决,他们自己就起内讧了。
这时村长走了过来,皱起的眉头透着股烦躁,眼神阴沉沉的,看着庄笙他们勉强挤出了点笑,是村里的一个疯婆娘,脑子坏了,认不出人。三位老板,时间不早了,我这就让我的两个儿子带你们进山。
这是想把他们打发走,谁知道他们走后这些村民会怎么对待那个女人。知道这里的女人很有可能是被人贩子卖到这里来的,黎白根本做不到不管不顾地现在走人。
他冷眼看着朝他们讨好笑着的村长,脑子坏了?生出来就是,还是后来什么什么人或什么事造成的?他说这话时冷冷地瞥了眼那个掌掴女人的男人。
村长陡然变了脸色,脸上最后一点笑意隐没。黎白的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被不远处的村民听见,他们的目光黑沉沉的,像庄笙在村头看到的那只,警惕盯着人微弓身子发出低沉声音的黑皮土狗的眼神。
气氛紧绷,仿佛一触即发。
庄笙扯了扯孟衍的衣服,这种情形他不擅长,但孟衍是做过卧底的人,什么样的状况都能应对,并游刃有余就像昨天他们刚进村发现情况不对时,有钱烧得慌入山打猎的说辞张口就来,还将浪荡不羁爱玩公子哥的角色扮演得惟妙惟肖。
起码村长就没有怀疑。
孟衍安抚性地拍了下庄笙的手,正踏前一步准备开口,蓦然一道人影朝这边猛冲过来,一边冲嘴里还喊着:
死了!死了!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