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临在烬的床榻前站了约莫有一个时辰,烬由死又生,又由生又死,反反复复,死不透,却也活不过来。
玄清子进来查看时,见他仍在,说道,“天君就算再多站一个时辰,他也是如此,这是魔的特性,难死。但他身上的血几乎被抽干,长风仙子虽然还了他大半的血,但魔公子又吸食了仙子的血液,以至于如今像中了毒,需要他自己将两者融合在体内,否则就变成了个活死人了。”
“嗯。”君天临点头,又问,“多亏有你,否则二人都有性命之忧。”
玄清子眉目淡漠,说道,“我是随军而行的大夫,这是吾之本职。”
“能知道如何化解蚕邪的大夫,品阶应当不低,按理说……不应只在凡间常驻。”
大夫随军而行是他和妻子带头向帝君谏言才办成的,但神族的大夫按照医术分了三六九等。
医术最好的都在边界,那里祸事多,又易遭魔族奇袭,便需要有经验又最厉害的大夫驻守;
其次是在上界的仙医,为众仙君看病;
最次是下界,为众小神看病;
可最不济的,便是驻守凡间的仙医。
只因魔人不屑凡间,也几乎不袭击凡人,那驻守凡间的军队基本也安然,仙医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人了。
按理来说他们的医术最不济,处于仙医的最底层。
所以君天临有此疑问。
玄清子轻轻一笑,有些不屑,“并非每个人都像将军这般处事公正的。”
君天临听出弦外音来,但没有追问。
一会云月过来,请他过去看看长风。
从屋里出来,君天临便说道,“你去安排个机敏的人来,让他去查查玄清子与神医局的掌权者是否有什么矛盾。若是玄清子占理,就让他以我的名义向对方讨了玄清子来我军营待命。”
云月说道,“我去便可以了。”
“这次你安排个人去吧。”君天临说道,“长风需要你。”
云月了然,“是。”
随后君天临去了女儿院子,此时长风气色苍白如雪,连嘴唇都不见一丝血色,站在廊下的她惨白得像个雪人。
“风儿。”君天临快步走了过去,长风也偏转了身。
“那魔二代怎么样了?”
君天临没想到她开口就问烬的伤势,正要怀疑二者是否相处出感情来了,又听她说道,“没死吧?”
行,他清楚了,若真对烬像情郎,就绝不可能这么问。
总该眉头一皱泪眼朦胧地问这话才是。
“要看他自身的意志力了,爹爹觉得他会熬过来。”君天临不相信老魔君的儿子会这般怯懦无能,若熬不过来,那就让他死了吧,即便留着也完全无法与夜魔君作对。
“嗯。”长风听着院子隔壁的潺潺流水声,若有所思说道,“泉眼不是被我拿走了么,这泉水本该干涸,怎么如今却还那样充盈?”
她问着问着,自己的心中似乎有了答案,她的眉眼微微一颤,“是爹爹找了新的泉眼?”
君天临点点头,“嗯,这是你母亲为你造的池子,你以前很喜欢在这里玩闹。”
长风心头颤然。
在她的印象中,爹爹总是很忙,娘亲也很忙,但许是她总黏着母亲,做她的小尾巴。她去巡视边界,她要跟着;她去军营操练,她就在一旁玩泥;她夜里不寝,她也要抓着她的衣角睡在她身旁。
所以母亲从未离开过她,总是在的。
但爹爹不一样。
她从小就跟着母亲,却不爱亲近他。
爹爹的脸上很少能见笑颜,说话也是一板一眼,除非是在母亲面前,声音才会温和下来,才会笑笑。
但大多时候,他都蹙着眉,似乎永远有想不完的事。
长风不爱跟在他身边,哪怕母亲过世后,她也很少跟他说话,不会像别家小姑娘那般对父亲撒娇。
她也以为,爹爹将所有的耐心和细心都给了军营。
可没想到,爹爹还记得这池泉水是母亲造给她玩乐的。
她上次还以为,泉水干涸了爹爹无所谓,毕竟母亲都过世了,她也长大了。
没想到……没想到爹爹一直记得。
长风鼻子微酸,是她误会他了。
君天临见她失神,以为她不舒服,小心说道,“回去躺着吧。”
“嗯。”长风心下已暗暗决定,要以己之力护那魔二代的周全。
若说之前多少带着不甘心,今日过后,便不是了。
她早该想起北山圣母所言,最恨魔的必然是你父亲,你父亲既然能放下,你何尝不想想是为什么。
为了什么?
为了……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