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日头不足,学堂窗户上的竹帘本是卷上去的,奈何中午起了风,又叫人给放下来。
竹篾之间的缝隙,透着两三枝残枝,桌上博山炉的烟笔直探天,最末部分晃了一下,消散在空中。
明蓝蕴端坐案前,拿着墨竹宣笔在二皇子的课业上做批注。
另外的少傅都去李尚宫放下四公主,毕恭毕敬地给她行礼:“国师,午好。”
学堂里,博山炉明蓝蕴正在给凌辰逸批改课业,小团子背着手踮着脚去瞧国师的写法。
明蓝蕴抬头,单手竖掌于额前,微微颔首:“李尚宫。”
李尚宫自述来意:“陛下下午要考察二位殿下的课业,皇后娘娘命奴婢早些领着二位殿下回去。”
二皇子啊了一声,紧张地捏着衣袖:“可……可是国师还没改完。”
明蓝蕴放下毛笔:“二殿下进步颇快,不必忧心,请随李尚宫回长坤宫吧。”
好在二皇子乖巧懂事,小跑着去拉李尚宫的手。
在临行前,李尚宫望了明蓝蕴一眼,说道:“方才奴婢从莲池凉亭过来,瞧见三皇子许是和大皇子说些什么呢。”
明蓝蕴拿笔的手顿了一下,而后抬眸瞧她,颔首:“多谢告知。”
李尚宫说完后就盯着她,怎料明蓝蕴也不起身。
李尚宫表情犹疑,见国师不急不躁,只能尴笑不再言语,领着人离开。
明蓝蕴等她离开之后,慢条斯理地捧起一杯茶,拨弄中深褐色的茶汤。
“福康。”
外头的福康蹦跳着进来:“师父,什么吩咐?”
明蓝蕴问他:“凉亭处,在闹什么?”
福康出去了一下,又猛地窜进来回话,吓得扑通一声腿软,指着外头:“师父,三皇子和大殿下说起谢家军即将处死的校尉的事情!”
明蓝蕴再问:“你过去了,三皇子瞧见你了,也还在继续说?”
福康只是个小太监,但他也是明蓝蕴的徒弟,他所见所听皆会传到明蓝蕴的耳中。
别的学子见了他都会谨言慎行,免得叫国师听见了。
福康有些委屈地瘪嘴,手直直地指着外头凉亭的方向:“三皇子还叫我滚呢。”
明蓝蕴哦了一声。
福康又说:“弟子说了,是师父您叫我去瞧瞧的,三皇子……”
余下的话不大好听,故而福康扭捏不讲了。
明蓝蕴指腹摩挲着茶杯,心似明镜,三皇子桀骜不驯心气高。
所有皇子皇女中,除开二皇子,也就只有他能在皇帝面前讨几分好颜色。
再者说,纵观全局,三皇子并没有多想拜自己为师。
大殿下是形势所迫。
二殿下是什么都好。
四公主是不争馒头争口气,只觉得二哥有国师教,她也要有国师教导!
至于别的皇子皇女么,他们是跟着沾光,生母位分不够高,也难寻来好的先生教学。
唯独三皇子,就算没有蓝园,他的母妃也会想尽办法寻来名师教他。
福康见明蓝蕴沉思,小声问:“师父?您现在过去瞧瞧吧。”
明蓝蕴语气平淡:“再等等。”
福康目光茫然。
这事还能再等的吗?
三皇子可出言不逊,越说越过分了,这要是传出去了……
秋风吹过凉亭,此刻的凉亭中,凌亦如正侃侃而谈,把那叛军叫做畜生,又说父皇要将他五马分尸。
他谈到兴起时,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别人的生死在他的舌尖中玩弄,轻佻地如同戏本,令围观的皇子皇女瞠目结舌。
“哇,三哥好厉害。”
“还有吗?”
凌贺之紧握拳头,双目通红,谢家军侥幸活下来的人一定会知道真相。
母妃死之前都在盼着谢家军能有余火,好叫星星之火燃了佞臣的布下的天罗地网。
凌贺之咬牙,一字一句地问:“你还要说多久?!”
谢家军不是叛徒,不是他们口中的畜生。
自己究竟何处得罪了他,要如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