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父皇没说什么。
中午。
凌贺之窘迫地坐在明蓝蕴的面前,福康在一旁布菜。
福康给大皇子添置了一双碗筷。
福康一双杏眼弯弯,说:“大殿下,师父说在蓝园食堂修缮完毕前,您先和她一起用午饭。”
凌贺之低着头盯着那一双崭新的筷子,十指交叉摩挲指腹:“李美人说会有宫女准时送来。”
明蓝蕴微微蹙眉:“大殿下不应当如此拘束,李美人的饭菜您恐怕不爱吃,福康手艺不错。”
福康在一旁接话:“大殿下尝尝吧,这些菜可都是师父教我做的,要是不喜欢,可以尝尝这灵沙。”
前国师为先帝到处开坛祈福,搜罗了不少民间或者官家书籍,这食谱后来由明蓝蕴整理成册。
起初是没什么作用的,因为明蓝蕴自己不下厨,跟着太史院食堂吃。
后来福康这孩子来了之后,明蓝蕴便将食谱给了他。
明蓝蕴见福康有些起劲,挥袖道:“先退下罢。”
福康伏首,声音清脆:“哎~”
凌贺之等明蓝蕴动了筷子后,才小心地尝了一口。
日头移动,枝叶阴影偏移,凌贺之吃完后,明蓝蕴垂眸盯着他,眉头皱起:“李美人可还打你?”
凌贺之身子一颤,想起昨日夜里李美人的话。
她骂自己日后不过了了,便是有了国师做靠山,那也无非是国师见他如见昔日的小弟明子绡,多了几分怜悯。
但国师也爱莫能助!
他若是希望国师为他出头,又能如何?
国师还要闯入御书房跪地上求皇帝怜悯他不成?!
到头来,明蓝蕴只会被他这个小祸害连累!
凌贺之手指蹭着衣缘的滚边,缓缓摇头:“没……”
明蓝蕴微微张口,欲语还休,最终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放在桌面推到凌贺之面前:“若有跌倒磕伤,殿下可涂抹此物。”
凌贺之呆滞小许,伸出手谨慎地收了药物:“谢谢先生。”
明蓝蕴不与他绕弯子:“有心者,没看见伤便知道有伤;无心者,没看见伤便是无伤。殿下,你说,该如何让无心者知道有伤?”
凌贺之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抬头直接说:“让无心者看见啊。”
“伤在内在衣服下,看不见,”明蓝蕴闭眼小憩,口中却说,“伤人时不在,依旧无法看见。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有明镜记载。”
凌贺之鼻头发酸,抿着唇,轻声回答:“没有镜子,而且转身即逝。”
明蓝蕴阖眸轻叹:“殿下,有的。”
凌贺之不懂。
明蓝蕴唤福康进来收拾,又催促凌贺之去武场学骑射。
福康蹦蹦跳跳地进来了,再送了凌贺之出去,忙碌个不停。
“师父,师父,什么镜子不镜子的?”
明蓝蕴拿起拂尘,轻轻地敲了他的一下脑袋:“偷听还敢让我知道?”
福康瘪瘪嘴,嘴角耷拉,跟在明蓝蕴身后:“学堂亮堂堂,空荡荡的,没阻挡,弟子耳力好使,无意听见的啊。”
明蓝蕴叹气:“听见了,不一定非要说出来。至于镜子,太宗曾道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大殿下便是李美人的一面镜子。”
福康懵懵懂懂。
大殿下在学堂过了几日,李美人见国师并没有去陛下面前告发自己,心中得意。
她且对明蓝蕴不以为然。
纸糊的老虎,跛脚的驴。
她明蓝蕴也就是仗着前国师之名,现陛下曾对她有意,皇后为她撑腰罢了。
至于那黄河水灾的功劳,已然过去数年,如今也没必要拿出来说。
皇后不许李美人针对明蓝蕴,李美人心道自己教训教训不懂事的大皇子可还行。
她笃定是大皇子在国师面前讲了不该说的话!
深夜,消瘦的少年攥紧了手中的药瓶给自己上药。
可背上的伤口他摸不到,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在大秋日累出了一身汗,躺在床上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