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上似有千斤重,好困……好像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第二日,他捏着几粒药丸,怔怔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院中的小雀儿吃食,吃的是食屉拿出来的食物。
鸟儿依旧没死。
打扫的宫女抱怨:“谁把吃的扔在咱们院子里?”
身侧人杵她一肘子:“许是哪宫里的猫儿吧,每日的吃食都是有分例的,自己吃还不够,怎舍得扔掉?”
凌贺之耳朵一动,心凛,宫中的吃食都是固定分例的,所以明蓝蕴是将她的分例给了自己吗?
为什么?
院外扫洗的宫女们发现了窗边的大皇子,低声揣测,大殿下就这么干坐着,李美人也不请太医,非说再等等。
可别是烧傻了一般。
深夜,少年蜷缩在床上已经从之前的咳嗽转变到似八旬翁媪,气若游丝,每次咳嗽牵着脊背、牵着血肉。
好疼,好疼……
他小声呼唤着母妃,好像从二弟回到皇城一切都变了。
数年前北疆大乱,陛下御驾亲征平乱,与对方生母春风一度,而后行军途中失散。
未曾珠胎在怀,六年后凌辰逸重回京城。
父皇日日宠着他,心疼他受的苦难多,又喜爱他在宫外长大没学会古板的规矩,天真无邪。
凌贺之攥紧了床单,凭什么?!
自己现在也苦,父皇怎么就不看看自己?!
论天资,凌辰逸不及自己百分之一,愚笨者就轻而易举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所有人都把自己当成了弃子。
凌贺之喉咙火烧火燎,他伸出手挠了挠,而后掏出明蓝蕴给出的药丸,一咬牙全部吞下去……
此药丸入肚子,宛若清泉润身。
凌贺之蜷缩在被子中,自己想要活下去……
他也要入师明蓝蕴膝下,他要证明自己要比所有人都厉害!
他要让父皇看看,疼爱的二皇弟就是个只知道哭的废物!
凌贺之风寒了几日,皇帝近日来又闲暇,问起了身边大珰几位皇子皇女的学业,知晓大皇子迟迟未去,便说了李美人几句。
终究是没有当过娘,不懂教养,孩子病了为娘的应当要多守着。
李美人被训的面红耳赤,惹了其他妃嫔的嘲讽,带着怨气守在大皇子的床榻前,气得趁着凌贺之睡着时偷捏他一把。
好在凌贺之福大命大,三日后气息平稳了许多。
宫女给他端来药汤,喝下后让他歇息,凌贺之抬眸:“明日,我去蓝园与弟弟妹妹一起学习。”
宫女含糊其词,让他先歇息。
李美人衣着素雅,没了艳丽装扮,怏怏不乐:“大殿下还是好生休息吧,陛下想让国师独独只教二殿下一人,还在思量中。”
这段时间让诸位皇子皇女休学,待半月后的秋猎之后再做定夺。
向来只有太子太傅只教授一人,陛下未定太子先让二皇子越矩。
纵然是在后宫之中,李美人也听到风声。
朝堂上主以萱贵妃娘家李太尉一派的大臣们竭力反对,什劳子理由都说出来了。
凌贺之身子一颤,紧握拳头。
七日后,秋风爽朗,空中细雨连绵。
大雁人型掠过皇城,宫内城墙之上,一席绛色单薄的少年背脊挺直,目光冷冽望向这宫巷。
冷宫去不得了,待在李美人院中又枯燥,他便爱上了这宫中高处,可以看到宫外的天地。
凌贺之听到底下长廊传来欢快笑声,目光所及,瞳孔微缩。
明蓝蕴一手执伞,单手托抱着二皇弟,脚似不沾地,一步路远,由远及近。
她看似轻松自在,实则身侧巡逻侍卫都赶不上她动作。
天真漫烂的二皇弟在她怀中,拿着几束蒲草稚气说:“国师,你看,蒲团!呼~”
“这次秋猎,父皇说给我打野兔养,国师教我养兔子。”
皇宫寂寥,静得不像话。
国师声音清冷,带着淡淡笑意和无奈:“好。”
城墙之上的少年双目通红盯着情深的师徒,目光如炬,当真刺眼!
父皇给了二皇弟无上的宠爱,让皇后教养,如今明蓝蕴也是他一个人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