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倚靠着卧榻,待李尚宫在外服侍伺候二殿下入睡后进来,李尚宫伸出芊芊玉手,给她捶背。
皇后涂满了豆蔻色胭脂的唇轻启:“蓝蕴先前说的有教无类,倒是让本宫语塞。”
李尚宫劝慰:“娘娘,或许国师本无恶意,不过顺势一说。”
李尚宫轻捏着皇后酥颈:“娘娘,明年开春还早,秋猎在即,陛下要带诸位皇子皇女前去呢。”
“陛下允诺给二殿下打兔子呢。”
皇后轻嗤带笑:“小儿调皮。”
皇后眯起丹凤眼:“大皇子那边,李美人没个主意,由本宫为大皇子挑选别的教书先生吧。”
秋猎前几日,陛下要先考察皇子皇女们的功课。
故而这几日是在休学,但满了六岁入了学的皇子皇女还是找了别的先生教学。
大皇子由皇后得了陛下口令进行了安排。
李美人院中,少年借着昏暗烛光伏案练字,随年少,但笔锋隐约露锋芒。
这是今日少傅教学的内容,也是陛下要考察的部分。
少傅教学以《论语》《孟子》为主,不似明蓝蕴教学,涉猎之广。
李美人曾道,又不是乡野村夫,不贵杂而贵精。
凌贺之听闻明蓝蕴前些时间喜讲《左传》,心中好奇,是曰“知古今治乱”,又讲《天工开物》,谈及工匠巧思。
凌贺之苦练,许久后才熄灯休息。
两名宫女在门口守夜,见熄灯后,窃窃私语:“大殿下当真勤奋。”
“是要努力些,近日风寒,先前因为雪妃娘娘的事情,他已然许久未曾上学。”
凌贺之此刻躺在床上,脑海中记忆着少傅教诲的内容。
轮到陛下考察他的功课,李美人特地将他好生装扮了一番,送其过去。
御书房前,凌贺之掌心出汗,目光溃散,偌大的牌匾如同大山压得他喘息不得。
他强忍恐惧,思量自己已将孟子背得滚瓜烂熟,也在少傅指导下反复抄写数遍。
大珰看出他的害怕:“大殿下勿怕。”
凌贺之直起身体,目光如炬,是,有何畏惧!
自己定然不输众人!
皇帝端坐太师椅上,考他:“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出自何处?为何意?”
凌贺之行礼:“父皇,乃是离娄章句上·第二十七节 ,仁,侍奉亲长;义,顺从兄长。”
皇帝随后令人他默写……
半日后,入夜。
明蓝蕴只知晓陛下今日询问凌贺之的功课,怎料,她一回太史院住处,福康就端来清茶,口中嘀嘀咕咕。
“师父,师父,您可知今日陛下对大皇子动怒了?”
明蓝蕴望向他:“为何动怒?”
福康口上不停:“听闻是陛下考他功课,让他默写,离娄章句上二十七节,别的皇子皇女早几日都是默考此节,陛下顾忌他早些生病,迟了几日才考,让他好生记忆。”
“怎料,他错字横出,陛下责备他学习不上心,身为大皇子却难成楷模。”
“命他抄书,若是抄不完便不许前去秋猎。”
明蓝蕴手指摩挲着茶杯,重复:“错字横出?”
“是的呢,”福康摇头晃脑,“怨不得陛下生气呢,皇后特地请了先生教授,他竟然如此不争气。”
福康扬起小下巴:“二殿下小他两岁,也未曾在功课上受到陛下呵责呢。”
明蓝蕴望向桌面长烛,看着摇曳烛火,道:“福康,考察前大殿下应当在少傅面前默过的,既然看过,少傅怎会不知道他有错字?”
福康一点就通,迟疑:“师父的意思是说……少傅失职?”
明蓝蕴闭眼不语。
教导大皇子的少傅可是皇后安排的人……
今夜,恐怕反派恨不得将皇后碎尸万段了。
李美人住所,磨墨的小宫女倦意连连。
少年伏案疾书。
他的右手被戒尺打肿,父皇的凶狠历历在耳。
——朕还以为你有几分上进心,此等功课当真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