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筑基修士,资质不好,如今近百岁了才筑基后期。他清楚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升不到金丹,也就剩不到一百好活,因此特别惜命。
他在回答前还看了眼段清泽,却见对方连眼神都没分他一个,只是笑望着蹲在他面前的女修。
十分识时务的吴震群愈发恭敬,却也抑制不住带着颤意道:“想!”
修士修炼多半都是本着飞升去的,谁不想提升修为?若非死心,他怎么可能待在妙法阁那与世隔绝的破地方?
“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我这位弟弟的修为有那么一点高。”沈黎抬手比了个代表一点点的姿势,微笑道,“吴道友修为很难升了吧?但如果有大能指点……”
对于修士来说,修为永远是最优先考虑的,拿什么利诱都不如拿修为诱惑来得动人心。让人说出某种关键信息,靠死亡威胁也够了,但要人帮忙办事,自然要给好处。当然,她故意没说完,让吴震群自由想象,实际上也是给自己的话留有余地。
坑人贩子,她好像也没什么道德压力。
吴震群霎时激动得小指伤口都裂开了,他这样的修士,平日里哪来的机会得到高阶修士指点?伍堂主可是都不肯搭理他们一下的!
他一边继续用力捂着飙血的伤口,一边怕错失了机会般急切地大声道:“小人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您想要小人做什么,小人就做什么!”
沈黎笑道:“很简单。”
她伸出双手并拢:“将我们这些‘货物’带回去。”
吴震群:“?”
妙法阁除阁主外,修为最高元婴后期,对于段清泽来说捣毁起来没什么压力,但若不能找出阁主杀掉,他不能满意,阁主今后还能再造另一个妙法阁,看不惯人贩子的沈黎也不能满意。
所以,他们打算潜入妙法阁内,暗中调查,若能将妙法阁阁主引来最好,引不来也要弄清楚对方的身份。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打草惊蛇。
见吴震群满脸问号,沈黎反问他:“妙法阁现在招人吗?”
吴震群茫然摇头:“小人是二十年前来的,那之后妙法阁便没再进过人。”
沈黎道:“那不就行了?我们要进去,只能以货物的身份。”
吴震群明白了,立即拍马屁:“您真是太英明了!”
段清泽可以将修为隐藏在筑基,便是元婴后期也别想看出来,沈黎本来就是筑基,麻烦的是林之存,他是金丹,而妙法阁抓人只抓练气和筑基。
结果沈黎刚将自己的疑虑说出,林之存便取出一枚扳指戴上,生生在她面前表演了金丹变筑基。
他还说:“这是我林家老祖宗炼制的,元婴后期也无法勘破。”
沈黎顿时羡慕得不行,不愧是世家大族,法宝好多。
她突然想起,当初林之意领着林家小孩们遇险,不见得是身上没法宝,而是历练有历练的规矩,只怕不到生命危机时不得使用。
沈黎想到一事,问吴震群:“新入阁的货物,身上东西都会被没收吗?”
吴震群有问必答:“往常此事由伍堂主负责,他会将法宝灵石一类全都取走,普通的首饰并不会被没收。无论是雏鸟还是喜鹊,都需要打扮。只是,所有货物送入前都需由伍堂主用禁灵之法锁住丹田。”
那就简单了,林之存的扳指在元婴修士看来也只是个普通首饰而已,不用担心它被抢走而暴露林之存的修为。而段清泽毫无疑问会用禁灵之法,挨个给沈黎和林之存用上,他自己则靠伪装。
林之存自从开始修炼之后还是第一次失去对丹田的掌控,从他的表情便能看出十分不适。不过段清泽留了道口子,遇到意外情况林之存随时可以冲破禁锢。
而沈黎被封禁后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她平日里对灵力的需求不高,骤然失去力量也不觉得难受。
如此一番合计后,几人先回辛伏县将还留在那里的捕鹊堂成员全都处理了,中途段清泽离开了一炷香去处理伍君的尸体。
伍君时常在外,因此一时半会儿不回去也正常,就是“货物”数量如此之少只剩三个,以及为什么只有吴震群一人带货物回去需要解释一番。
一切准备就绪后,三人便上了吴震群驾的马车,往妙法阁驶去。
为了逼真,三人身上是吴震群颤抖着手绑的绳子,此刻安静的马车内,气氛着实有点尴尬。
这倒不是说沉默引发的尴尬,而是林之存坐在一边,沈黎和段清泽坐另一边,段清泽偏不好好坐,非要倚靠在沈黎身上。
林之存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闭眼养神。
沈黎忍无可忍,小声道:“重死了,阿泽你给我坐直了。”
段清泽并不,他还伸出双手抱住了沈黎。
……伸出双手?
绑缚的绳子对段清泽来说当然不是问题,他搂着沈黎,之前压抑的痛楚好似终于可以施放出来。
当他因头疼,因那些被折磨的记忆而痛苦时,他只有孤零零的一人,脆弱给谁看呢?只是此刻沈黎在身边,这段时日养成的习惯让他将她视作唯一可以缓解痛苦的慰藉,紧紧抱着不想撒手。
他其实隐隐知道自己不需要慰藉也能挺过去,好似过去的每一天他都是这样过的。可是……姐姐的身体太柔软太暖和了,她安慰他的话总是那么温柔,他明知这一切或许只是虚妄,也不愿戳破。
沈黎侧头看了眼,却发觉段清泽靠在她肩头的面颊苍白中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润,面颊肌肉偶尔不受控地抽动,眉头紧锁。
她突然有种感觉,那些被折磨的记忆正在一遍遍地折磨着他。
“不要想。”她突然低声说,“糖葫芦好吃吗?姐姐做的菜好吃吗?跟姐姐一起玩开心吗?去想这些,去记住这些。”
段清泽面部的肌肉抽动平缓下来。
随后他睁眼,微微调整姿态从下往上看着沈黎,薄唇动了两下才轻声喃喃:“太少了……”
沈黎没听清:“什么?”
他凝视着她:“让我愉快的记忆太少了。姐姐,我们明明相依为命十二年,为什么我能记得的事那么少?”
沈黎心道,因为都是假的,我们认识才几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