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大师一场惨败,虽然秉凡完全没往心里去,见人就说师父为了鼓励我,没有拿出真本事,故意输给我的。
但再怎么说,那一脚被踹飞出去,撞断了苍天大树,实在是太震撼人心了。
师父走到哪里,那些徒弟的目光就追到哪里,但他回望过去的时候,那些弟子又纷纷避开了目光,掩耳盗铃似的摇头晃脑开始背书。
秉凡的名声渐渐传开了,人人都说长留仙门有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十七岁渡劫期,是玄慈大师的关门弟子,得了大师的亲传,大师待他视同己出,教给他无上秘籍。
话传了一千遍,连玄慈自己都信了。
他教给了秉凡什么?他究竟是怎么教秉凡的?才能让他如此突飞猛进、出类拔萃?才能让他十六岁就能当胸一踹,赶上他三百年的苦修?
他日思夜想,百思不得其解。
凡间都称他为人间神仙,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只是刚刚够到渡劫期的门槛,离飞升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日日夜夜苦修,都未能将自己的境界提高哪怕一点点。
他或许穷极一生,都等不到天雷落下的那一刻。
其实,他并没有额外教导秉凡,只是把他跟其他徒弟一样对待,只是同样的课,别人听了几十年都不能参悟,他第一次听就悟了,而且,一悟一个境界,同样一个剑招,别人连几十年都学不会,他随手比划就会了,而且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但如果要玄慈承认,其实秉凡的天资并不是师父的成就,全是他自己悟性高,或者说,要玄慈承认,他的资质比秉凡差,甚至差百倍不止,他也是绝对不愿意的。
或许,他真的在授课的时候,或是私下指点的时候,无意中说出了本门的秘法,只是他自己都没参悟,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秉凡听了就学会了。
玄慈大师越想越觉得是如此,一日深夜,单独召秉凡去了他的卧房,在火炉跳动的火光中,与亲徒促膝长谈,旁敲侧击。
秉凡第一次单独和师父相处,激动地头发都炸开了,水也不敢喝,舔着干干的嘴唇,结巴道:“什么、什么秘诀?”
玄慈蹙了蹙眉,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十七岁渡劫期,与为师如今在同一境界,对修炼一事自当有独道的理解。你不该藏着掖着,应当同师兄一起分享。”
秉凡呆呆道:“分享什么?”
“譬如,你每次开悟的时候,都是悟到了什么?”
秉凡挠挠头:“我不记得了*t。”
玄慈的目光冷了一瞬:“一个都不记得了?”
秉凡想了很久道:“我记得我升渡劫期的时候……就是半年前,当时在吃一个苹果。”
玄慈:“……”
秉凡继续道:“那个苹果十分香甜,吃得我浑身舒坦,我吃完以后哈哈大笑,就破了瓶颈,从化神升了渡劫。”
玄慈:“……经书上写得明明白白,结丹期后应当尽快辟谷,你为何还去吃苹果?”
秉凡大惊失色:“要辟谷的吗?”
玄慈:“……结丹期后十年内。”
秉凡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还好,还好,我才结丹五年。”
玄慈:“……”
他当初光结丹到元婴就用了十年,元婴到化神用了五十年,化神到渡劫更是用了二百年。
秉凡还是很害怕,他思来想去,胆怯道:“师父,那我现在就要辟谷吗?”
玄慈冷道:“对你而言,辟不辟谷,应当都一样吧。”
一场长谈,不欢而散。
秉凡天生性格单纯,再加上年纪小,未经人事,只知道师父对他不满意,不高兴了,就加倍殷勤地侍奉师父。
每日早起请安,晚上熬夜修炼,乖乖辟谷,每次感觉自己修为提升了,修炼速度又变快了,就迫不及待第一个告诉师父,生怕师父对他失望。
可他越努力,越出色,师父就越失望,何止是失望,简直是绝望!
一日深夜,玄慈在塌上打坐,脑中突然闪现白日里秉凡快乐的神情,说师父听你的果然没错,我辟谷以后修炼速度简直一日千里,比起刚突破渡劫期的时候,修为还要翻了一倍呢!
他的笑容明晃晃的,就在眼前。
玄慈突然气血逆流,胸前一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红紫色的淤血。
花兮叹道:“糟了,这就是走火入魔的征兆。看来玄慈就是魔障之主。”
萧九辰道:“未必。”
玄慈的道心动摇,修为不进反退,境界甚至从渡劫期逐步下滑。
就在这个时候,秉凡飞升了。
九道天雷一道接一道凌空劈下,宛如炽白色的惊龙,狰狞地划破夜空,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劈向长留山顶。
无数睡梦中的弟子惊慌失措地赤脚跑出屋外,大叫:“师父渡劫了!快起来!给师父护法!”
然而眼尖的已经发现,被天劫加身的不是师父的主殿……而是最末端属于小师弟的阆苑。
玄慈亲自为他护法,在护法阵上灌入了近乎全部的法力,他执着法杖白袍猎猎立于山巅惊雷之下,亲自为弟子护法的景象,留在了很多人的心中。
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样拼命的为秉凡护法,是真心还是假意,是护法还是做戏,是一腔祝福还是自欺欺人。
秉凡飞升成仙的消息,飞快地传遍了整个九州。
皇帝与国师大喜,赏赐长留山黄金万两,望天神庇护大苍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无数凡人蠢蠢欲动,心痒难耐,求道者络绎不绝,从山脚绕着山排了一周*t,但凡玄慈大师的身影出现在山顶,便有成千上万的人乌压压地下跪祈福,求大师出关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