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尾看了她一眼, 起身拎着一个玉盅过来, 将盛满血的那个换了下去。
花兮的手腕愈合得很快,伤口深可见骨,但现在血已经止住了。
他抽出腰间的弯刀,面无表情,狠狠在原伤口上又划了一道。
刀刃冰冷,花兮疼得一颤,咬着牙痛骂了一声:“你疯了?!”
“如果还不行,要么砍断你的手,要么往你身体里种血蛊。”蛊尾看着她道,“你自己选。”
他闷闷地,又转头坐回石头上,急躁地咬着口中的枯草。
花兮额头上疼出了细密的冷汗,突然想起了萧九辰,心底蓦地一酸。
她坚持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疼得想骂天骂地,想把蛊尾千刀万剐。
而萧九辰这样过了三百年。
“你要我的血没用。”花兮声音颤抖道。
“有用。恩师说的。”蛊尾淡淡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你的血能命令群妖么?因为你是先代妖皇九尾妖狐的女儿。”
那一瞬间的震惊甚至压倒了疼痛。
花兮支起头:“你说什么?!”
“先妖皇是上古以来唯一一个,修为足可抗天劫飞升成仙的妖族,但他不想渡劫,不想飞升,也不想成仙,所以一直用妖族秘法隐藏自己的修为。”
“那他也不可能生出一个神女!”花兮恼道,“我从前的神位是刻在三生石上的。”
“你的神位是你娘留下来的。”蛊尾看了她一眼,眸子毫无波澜,“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是先代花神和九尾妖皇的女儿。”
“你在说什么笑话,先花神是被九尾妖皇杀的!天帝为花神报仇,亲自领兵射杀九尾妖狐,驱群妖入罗刹妖谷。”花兮下意识背出史书中的内容。
“那是你们天族人的说法。”
“不是这样的吗?我凭什么不相信史书,要相信你说的话?”
蛊尾冷漠道:“我也并不是要你非信不可,无非是看你要死,想让你死个明白。这些东西,是恩师跟我说的。摩邪也一清二楚,他只是不告诉你罢了。”
“恩师是谁?摩邪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问题太多了。”蛊尾“啧”了一声,大步走过来,单手将她拎了起来:“你以为我们在哪?”
他一手拎着花兮,一手提着弯刀,谨慎地将她的手腕挑起,避免血沾到自己身上。
他大步走到洞口:“你自己看。”
妖族禁区,罗刹妖谷,埋骨之地。
他们头顶是高耸入云的崖壁,狭窄的山谷蜿蜒延伸到此处,就是尽头,两侧高耸的石壁几乎要紧贴在一起,只留一线模糊的天光微弱地投下,阴冷昏暗,死气沉沉。
就在这样本该寸草不生的地方,谷底竟然开满了大片大片的鲜花。
那鲜花无比繁盛,无比热烈,如生长在明媚温暖的向阳坡,一丝微风沿着谷底吹过,花海微微起伏如斑斓的波涛,露出万花丛中一副硕*t大的白骨。
“那是九尾妖皇的尸骨?”花兮哑声问。
“是。”
“这些花……是我妈妈开的花?”花兮又问。
“是吧。”蛊尾不耐烦地把她拎了回去,丢在枯草堆上,将玉盅仔仔细细地接在她手腕下。
花兮并不想信他,但他的话隐隐暗合了无数线索。
所以她曾经天生神女,因为她妈妈有着尊贵无匹的神位。
所以她如今重生后变成了妖狐,因为那是她父亲的血脉,她不是纯粹的神仙,所以捆仙锁捆不住她。
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何这两种身份不是同时出现,而是切换出现。
她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兮打了个寒战:“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为什么会杀了妈妈?如果他没杀,天帝为什么要杀了他?”
“他一统妖族,甚至吞并了魔族,天帝想杀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理由还重要么?”
“你要我的血就为了这个?”花兮冷嗤一声,“就算有我的血,你以为你就能推翻摩邪,当上妖王?就凭你?做梦!”
“谁告诉你我想当妖王?谁在乎?你以为妖王过得快活?我倒宁可不要过成他那个样子。”
蛊尾睨了她一眼,“我要你的血是因为……你的血能唤醒我哥哥。”
他话尾的语气近乎温柔,近乎天真,听得花兮毛骨悚然。
他跳下石块,挥开大氅,大步走到冰棺前,手掌缓缓抚摸着冰棺盖,脸贴近了,目光中露出几分痴迷和悲伤,喃喃道:“哥哥,你再等一等,很快我们就要……团聚了。”
他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浓墨刺青狂蝎摆尾狰狞其上。
花兮忍着痛,记忆里的片段一一浮现。
刺青中狂蝎甩尾的模样,九重天妖尸潮入侵时,蛊尾用傀儡布阵出的蝎王幻影,和三万年前,大举入侵蓬莱仙岛追杀她不放的蝎王本尊。
花兮眯着眼去看那冰棺,原本空无一物的冰棺上,如泼墨般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那人影魁梧高大,肌肉坚实,一身黑衣,静静躺在冰棺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