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在一边碎嘴道:“天官说这次死伤如此惨重, 宁可错杀一万,也不能放过一个。现在传信的青鸟、灵鸽和天马都死得差不多了,蓬莱仙岛与世隔绝, 其他神君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到时候追责下来,查不出叛徒, 这些妖仆妖婢也难逃一死。”
花兮怒道:“平日里朝夕相处, 现在说杀就杀,难道没有一个仙门子弟提出异议吗?!”
葫芦缩了缩头:“没有啊……只有小师姐你啊。”
花兮哑然。
的确, 妖仆的地位低下也不是一天两天。妖魔鬼怪, 死不足惜, 怎可与神仙性命相提并论。
她早该知道的。
花兮看了看天色, 离天亮也就只剩两个时辰。
“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就说去不去?”
萧九辰摇头。
花兮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失望,面上也没表现出来,道:“那想必你是累狠了,不去也行,我一个就够了。”
她转身要走,听到萧九辰低低地喊了一声“花兮”。
花兮立即转身:“嗯?”
萧九辰看着她,明亮的烛火微微晃动,显得他的眼窝格外深邃。
他定了一会,道:“你不要去。”
花兮蹙眉道:“为什么?你说不去我就不去?他们是非不分要杀小青,我为什么不能去?!难道你还会信奉天规天条,觉得天官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九辰摇头:“妖不可信。”
花兮感到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股无名火蹭蹭往外冒:“别人这么说就算了,你又不是不认识小青!你平日里讨厌她就算了,生死攸关的时候,难道还要说什么你讨厌蛇?我认识她可比认识你久多了!”
萧九辰顿了一下,唇线微紧:“他们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我被妖骗过很多、很多次。你今日救了他们,他们明日便会反咬你一口。”
花兮冷道:“你要拦我?”
萧九辰漆黑*t的眼眸望着她,烛光并未映在他的眼里,眸光深如寒潭:“……你从未想过,究竟是谁发动了昨晚的进攻吗?”
“我管他是谁!”花兮转身就走,推门而出,声音喊着怒气远远飘来,“反正不是我认识的人!”
夜深露重,高处不胜寒,花兮立在无敌上,扑面而来冰凉的夜风将单薄的红衣吹得鼓起,但她不仅觉得不冷,反而气得浑身发热。
摩邪从她怀里探出头来,猫了一眼她的脸色:“真生气啦?”
“是妖怎么了?是妖就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了?是妖就必须得沆瀣一气里应外合了?”花兮原本不想说的,被他一问反而一股脑全说出来了,“我是知道他讨厌蛇!但没想到他连小青也不肯放过!但凡本神女是个以出身论英雄的人,当初也不会从兔子洞里巴巴地把他掏出来!!”
摩邪奇道:“他为什么讨厌蛇?蛇有什么不好?”
花兮沉默了一会,想到天池冰棺幻象里看到的萧九辰被囚禁放血三百年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心,叹道:“算了,他的事我不能同你说……你说能闻到妖的气味,到底闻到了没有?”
“我正想跟你说呢,”摩邪笑眯眯道,“你得飞低一些,我才能闻到啊。”
花兮手心搭在剑柄上,无敌通她心意,缓缓放低了高度,闪着寒光的细剑载着她,远远可见蓬莱仙岛正中宽广如城墙,上顶苍穹,高不可攀的扶桑神树。
飞过一片密林上空,视野豁然开朗,便是同悲崖前的旷野。
“在这。”摩邪突然道,“在地下。”
花兮捏了个隐身诀,轻手轻脚地落在了同悲崖崖壁上的无间地牢入口。
入口处两名仙官在把守,警惕地将手搭在佩剑剑柄上。其中一个修为更高的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花兮的位置,吓得她不敢动弹,在原地定了半天。
好在从前她在碧落山为非作歹,偷偷溜进清净上神寝殿偷仙丹的时候,隐身诀已经练得滚瓜烂熟出神入化了。
那仙官并未发现她,花兮就在他身侧,毫不犹豫地直接奔入漆黑的地牢。
刚入地牢,她就感到面前有一层结界,心里还咯噔一声,因为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解复杂的阵法。
结果刚一触碰,她就意识到这层结界是用来防妖的,不是防仙的。既拦不住她,也拦不住摩邪。
她毫无阻碍,长驱直入,附了一个简易的夜明术在双目上。
黑暗中,她原本便浅的眸色变得更浅了,瞳孔成线,发着幽幽的绿光。
“这边。”摩邪微微吐信,蛇头转向其中一条路。
岔路正中是一块四方的石碑,石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血字,其意均不可解,血痕从石碑中心向外扩散,攀爬在四面八方的石壁上。
花兮摸了摸石壁上血色的纹路,低声道:“这是压阵石,上面刻的是镇妖的术法……难怪只有两个人把守。在破除镇妖阵之前,就算把地牢的*t门大敞,也没有妖能出得去。”
摩邪道:“但你破坏了镇妖阵,出来的可就不止小青了。”
花兮咬了咬牙:“先找到她再说。”
地牢极为幽深安静,直到一个拐弯后,狭小的通道骤然扩展成大如厅堂的石窟,石窟内用上好的寒铁打成了牢房,每个妖仆单独被关在阴暗幽闭狭窄的牢房里,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小青?”花兮试探地问了一声。
远处的黑暗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颤抖地扑到铁杆上:“小神女?……您,您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花兮三步两步冲过去,只见小青竟然浑身上下被剥得光溜溜的,连一件衣服都没给她留,为了遮羞,她下半身化成了蛇身,上半身又用青绿色的鳞片遮挡胸前的皮肤,这才勉强入目。
饶是如此,看到花兮,小青依然是羞于见人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