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手中权杖一挥,灿烂光芒照亮不可见的虚空:“如果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呢?没有什么会接近了。”
这是曙光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声音也和面孔一般慈爱美丽,但是听起来十分遥远,不可接近。
伴随着她的话音,周围急遽变化的一切瞬间停止。安默拉可以看见杯子里的水在地上砸成透明的花,分娩中的孕妇肚子弓张成生命的弧度,老人喟然阖眼的神色凝结在生与死的一刹。
此刻,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绝对静止的,一切往死坠落的或者往生升腾的都不再动弹。
唯有时间之中的她们,守望虚空,行动自如。
安默拉忽然一笑,脸上的神色接近狡诈:“静止不是永恒。”
永恒是动量,无限延伸,没有尽头,没有边界。
曙光再次沉默,她松开了权杖。
几乎是同一时间,安默拉也放开了抱着预言书的手。
权杖与书一同悬浮于空中,气氛紧张,看似一触即发。就在权杖上的太阳图腾挣脱束缚,彻底化作光芒的那一刻,安默拉身影忽然沉入茫茫星云,散作万千星光,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那本预言书回到曙光手里,但是当她尝试重新将七重印封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办不到了。就像安默拉离开前曾说过的那句祷词,“你不可密封本书的预言,因为时期已临近了”。
权杖散作碎光,最后又在曙光手中凝聚。
世界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她已经失去了安默拉的踪迹。
又一次地。
重新返回原本的时间,索菲亚正伏在书桌上写什么,知道她回来也没有抬头。
爱都维希走到她身后,抱住她,头埋在她颈间,小声说:“怎么办,我搞砸了。”
索菲亚从她怀里抽出手,继续写:“知道了。”
爱都维希从垂下的发丝间看见她写的东西,一字一句念出来:“……今日起,圣兰斯卡特帝国宣布解体,东大陆联盟正式建立……什么时候的事情?”
“反正是以后的事情。我在想……一次性把文书都写完,以后就不用忙活了。”索菲亚揉了揉肩,爱都维希迅速直起身子,忍不住笑起来,“你笑什么?”
“我不懂你为什么把神谕都用在这种事情上。”
索菲亚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我也不懂为什么我明明是神却天天做这些事情,如果我跟你一起去找,说不定……”
“不可以。”爱都维希对她少有地强硬起来,过了会儿又缓和语气,“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索菲亚从座椅上站起来,眉头皱着:“她是不是拿到星墓钥匙了?”
不然以安默拉现在的能力,绝对不可能从曙光手里逃脱。
“不仅仅是‘拿到’,她还把钥匙与血肉融合,学会了怎么使用它。”爱都维希靠在墙壁上,一点点顺着墙坐下,金发掩住面孔,竟然显出几分颓靡,“我们过去为了对付她而制造的武器,现在全部成了她崛起的力量。”
人类经常会幻想,假如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是不是可以规避灾难,谋取利益?除了已经尝试过这种事情的神,没有人知道。
它并不像是填写一张早知道答案的试卷一样,命运有着无法违抗的巨大惯性,会不可遏制地下滑成既定结局。
比如你提前知道了今晚邻居家要发生入室抢劫杀人案,于是特地把刀放在邻居床头,提醒他好好保护自己。但是那天晚上,歹徒用这把刀捅死了熟睡邻居。
你也许可以制造一个看似能改变未来的契机,但是命运会制造一万个矫正这种变化的微妙巧合。
最后,未来的结局还是你所看见的那个。
索菲亚在爱都维希面前跪下,和她双手交叠:“继续吧。”
知道也要往下走。
安默拉离开十多年前的时间节点后,第一个想到的问题是她到底是怎么“出生”的。
曙光将她逼退之后似乎也没有在那个时间节点久留,原以为自己是被曙光一手创造出来的,可是现在看来有点不像。至少,不会是那个从十多年后追过来的曙光创造的。
很多本来能理清楚的因果关系都被这个错乱的时间轴给蒙蔽了。
“您怎么在这儿!”小波文合上门就被吓了一跳。
他不久前刚从圣兰斯卡特返回黑塔城,现在文森特正帮着普朗曼两大魔导军团打仗,所以实验室只有他一个人在用。可他没想到,今天一进门,里面所有的仪器都开着,还有个人坐在屏幕面前计算什么。
那个人就是之前失联了一段时间的安默拉。
安默拉先是去了趟占星台,从占星台回来又被曙光偷袭,去十多年前避了一段时间,没多久她又被曙光从十多年前逼走,只能再次跳跃时间。
灯下最黑,所以这次她没跳去过去或者未来,而是直接跳回了曙光所在的现在。
反正这时候的黎明与黄昏预言书随着她肉身的死亡而毁灭了,曙光想知道她到底在哪儿可没有那么容易,毕竟她还掌握着埋葬众神的星墓。
她谨慎地衡量了一下现在自己与曙光的差距,要逃容易,要战几乎不可能。
所以她必须借助一些外力。
“之前的事情办得怎么样?”安默拉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切入主题。
小波文恭恭敬敬地回答:“都办妥了,卡特里娜也马上要回来,文森特那边有点难,还在胶着。波文港已经投入使用,我们有了一条贯通东西大陆的最短航线,随时可以支援那边。”
“嗯……”安默拉沉思了一会儿,“帮我联络一下南方革命军。”
她走之后,南十字星估计也不会在西北久留。现在形势瞬息万变,他多半已经回南方山地跟革命军其他人商量对策去了。
小波文知道她脾气,于是也没有多问,直接上去打开秘密通讯装置开始联络南方革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