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的是来时那条路,也就是之前救下阿西娜的深巷。这条巷子两边都是高楼,巷子窄而深,路灯都在巷子口,光照不太好,显得很阴森。这条巷子里住着很多流浪者,安默拉甚至看见了几个横躺在路中央的醉汉。
除了这些人,此时的巷子里还徘徊着一个瘦高的身影。
安默拉停下脚步,对着自己不远处那个晃晃悠悠的人影说道:“你能帮我做件事情吗?”
那个人怔住了,缓缓回过头,发出一声惊呼:“你、你!”
“回答我。”安默拉凝视着他,微微昂头,雨点落在她的身上,“你愿意帮我做件事吗?”
那个人就是傍晚在巷子里殴打阿西娜的青年男子,他是附近的混混,经常在这条巷子里堵落单的女性。原本以为下午碰上一个奇奇怪怪的女孩子就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最倒霉的是晚上还要见她一面。
他愣在原地,屏住呼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安默拉走近了他,微笑道:“你聋了?”
“……没、没有。”青年男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下意识地想要逃跑。
安默拉站在原地,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她将手放在心口:“永恒的光明与宁静庇佑着臣服我的人,无尽的黑暗与疯狂折磨着背弃我的人。”
雨点落在黑翡翠上面,转瞬就被蒸干了。
青年男子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他跑着跑着忽然倒在了地上,身子蜷成一团,正不断抽搐着。他在地上扭动着身子,挣扎着往巷口的路灯那儿爬过去。他伸出手,试图够到灯光,但是周围的黑暗紧逼而来,无穷无尽的痛苦加之于他的身上。
他感觉自己被拽进了地狱里。
安默拉伸出手,黑色翡翠暗得能吞噬灵魂:“来,光明在我这里。”
青年男子仿佛看见了黑暗中的唯一一束光芒,他匍匐前行,手脚并用地爬回了安默拉脚下。
安默拉低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名字?”
“放、放过我……”青年男子的声音里含着深深的恐惧,刚才那一瞬间,他确确实实地看见了地狱。
“你叫‘放过我’?”安默拉点了点头,她不想再问第二遍了,“也行,那就叫这个吧。”
青年男子瞬间就被改了个名,他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求、求你……”
“我接受你的请求。”安默拉蹲下去,拽着他乱七八糟的金发把他的头抬起来,“听着,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青年男子被迫与她对视。
她的眼睛变成了黑色,和她手上那枚翡翠颜色一样。
“请、请说……”现在名叫“放过我”的青年男子努力想要低头躲避她的眼神。
“帮我租用一个实验室,用你的身份证明。”安默拉手上的力道一下就加大了,放过我感觉头皮都要被扯掉了,“通讯式我已经留下了,随时联系我。然后……保守秘密是美德,请随时记住。”
“好!好的!我知道!”
放过我不敢再说什么了,他觉得有庞大到近乎恐怖的精神力量进入了他的身体,控制着他的所作所为,让他不敢做出任何反抗。
安默拉松开了手,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从容走出了深巷。
黑翡翠的光芒黯淡下去,雨声淅淅沥沥的,将深巷里痛苦的嘶吼全部掩盖住。
安默拉低头看了一眼黑色翡翠:“这真的是属于神的力量吗……”
刚刚咒言结束的那一刻,神国瞬间碾碎人类意志,剥夺思维能力,强行将普通人蛊惑为信徒。
那就是“神”所做的事情?
沙利耶尔将斗篷取下,他的背后收拢着纯白色的翅膀,羽毛散发着细微的光,柔和的月色洒在会议厅里。
他温和地问道:“要来一杯罪恶的灵魂吗?”
“不了,谢谢。”回答得十分干脆。
在沙利耶尔的正对面,会议圆桌的另一端,斯洛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他和安默拉所见的样子一模一样,但是没有戴眼镜,狭长而深邃的黑色眼睛注视着空气里的某处。
沙利耶尔拉开一张椅子,然后坐了下来:“听说你受伤了,我还在想是不是神国做的,没想到是圣女。”
“被毁去了一个投影。”斯洛撩了一下长发,浓重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周身,“我当时应该直接降临,然后亲手宰了那个婊.子。”
“悲叹之河里全是你的投影,只是一个而已。”沙利耶尔微微皱眉,他不太喜欢斯洛的言辞,但是语气还算和缓,“还有,别在我面前用脏话诋毁神裔。”
斯洛平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堕天者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沙利叶。”
沙利耶尔的笑容依旧柔和,但是他背后的羽翼一点点发生了变化,纯粹的白沾染了污秽,最后变成夜一般化不开的浓郁黑色。
夜与月光交融在一切,光明逐渐染上了邪恶的色彩。
沙利耶尔轻触着胸口的十字架,摇头笑道:“你应该感谢我替你接手这个烂摊子。”
斯洛的视线落在他的十字架上,微微皱眉道:“这可不是我的烂摊子,是门格尔的。”
说起门格尔,两个人同时沉默下去。
“总之,必须将救世主杀死在北方。”斯洛站起来,长发末梢燃起漆黑的火焰,“她们很少从观星台走出来,上次在弗林郡我们已经错过了一个机会,这次可不能再失误。”
沙利耶尔无奈地笑起来:“你不会指望让盗贼工会和刺客公会的小孩子们伤害神的血脉吧,他们除了吹牛和偷窃就什么都不会了。”
“当然不指望。”斯洛的身体一点点消失在火焰之中,“我指望的是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