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惊道:“怎么不会,你是我的妹妹啊,我们姆妈只有你这一个女孩儿,你从小我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啊。”是,他们的姆妈只有她这一个亲生女儿,其余都是那些姨太太生的,跟姆妈也不亲,但就是如此,她被姆妈教育成那那个窝囊的样子,现在她想起上辈子的自己,都觉得不想回首,如果当年的自己站在现在的自己面前,她都会忍不住去扇她几巴掌,就想把自己扇醒。
陈怡玢轻声的,怕声音太重了引起自己自己不想引起的情绪,比如大哭之类的,她冷静的说:“你爱我,大哥爱我,爹爹姆妈爱我,弟弟妹妹也爱我,你们所有人都爱我,可是你们所有人都让我待在陆家遭罪,即使我被陆云鹤那么残忍的对待,甚至流产、被冷暴力么?二哥,这么多年了,”对她而言,这个问题藏在心里六十多年了,她直到二哥上辈子去世都没张开口去问,怕答案太冰冷,她问:“二哥,你们所有人真的是爱我么?真的把我当成亲人么?当成妹妹、姐姐、女儿么?我是不是其实是陈家扔出来的一个物件?”
陈怡玢自嘲的嘟囔着:“因为是一个物件,所以才是‘货已付出,概不负责’?”
二哥听见陈怡玢说这些话,难过得无以复加,二哥很艰难的、仿佛嘴像被糊住了一般的艰难:“我只想你好,以为这些婚姻间的问题只要过了这个坎,生活慢慢都会顺利下去,你会有个安全稳定的生活,虽然丈夫不喜欢你,但是公婆的喜欢和儿子的孝敬会让你过得越来越好的。”
这就是巨大的观念差了,在陈怡玢看来不能忍的事,在他们这些人眼里,甚至在学贯中西的大哥二哥还有四弟的眼里,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事她嫁给了陆家,她慢慢把生活过顺了、稳当了,这才是重要的。
二哥昨夜一夜未眠,想到了陈怡玢曾经写过的字字泣血的书信,想到陈怡玢轻描淡写的说她在沙弗的艰难的生活,每每想到这些,二哥都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受到了巨大的谴责,他都受不了地需要从床上坐起来才能把气喘匀一样。
昨晚他的动静影响到了王绶云,王绶云半夜过来开解他,二哥对他说:“我难过得睡不着啊,随庆,我对不起嘉和。”
王绶云安慰他,道:“我观仪玢行事是颇有章法的,跟志杰离婚这件事想必她也思考很久了。”他没说的是,看陈怡玢把陆云鹤给整成这样,还有跟陆云鹤谈恋爱的顾思浓也好不了哪去,以顾卫民的骄傲还能不能让这俩人继续在一起了都难说。
他想着,那天陈怡玢故意往陆云鹤脸上甩支票,兴许都是不想当时跟陆云鹤立刻离婚,就是为了等到大家都聚在一起了才离婚,让陆云鹤名声扫地的同时,也把事情都跟大家说明白了,她陈怡玢一点错都没有,都是陆云鹤的问题。
虽然二哥没有因为王绶云的话好多少,但是也说:“嘉和这两年在国外受苦了,才会成长这么多,唉。不过她从小就遇事冷静,不输男儿的。我真希望她是弟弟,那我陈家又多一良驹啊。”二哥思绪混乱,陈王绶云关系还好,所以心里想什么嘴上也就说什么了。
王绶云笑,心想现在这样不是男儿已经胜似男儿了,真的是男人了岂不是不给男人留活路。他也知道陈嘉兴不过是需要找人倾诉,所以一直听着二哥在那里说着陈怡玢小时候的事,好像这样他的愧疚就会少一些。
二哥此刻在陈怡玢面前,终于说道:“嘉和,以后你自由了,过你想过的日子吧。”
陈怡玢想,这么多年,终于听到了二哥说这句话,心里好像真的莫名的一松。
第027章
二哥就算理解了陈怡玢,并且向她道歉了,但是在陈怡玢这里,伤害早已存在,虽然二哥想极力补偿,但是她却已经习惯了对这些事都淡淡的了。
二哥想补偿,趁着在沙弗的时间,就想跟陈怡玢多一些接触的时间,晚上只要他不去应酬就总叫她出来吃饭,领着陈怡玢出去将沙弗的一些有名的餐馆挑着吃,可是吃多了洋餐也觉得想念起平城的家常菜了,陈怡玢就在二哥他们住的地方借房东太太的厨房给他们开火做一些饭菜。
陈怡玢做饭的手艺,两辈子加一起也是有六十多年的功夫了,跟陆云鹤婚姻期间,在陆家吃的那是专门的厨子,自然是样样精细的,后来出来在沙弗了,她才开始学着做饭,等到后来她回国渐渐富裕起来,自己家里也养了厨子,专门变了法子的给她做,再后来她穷得一无所有的时候,只得靠自己的双手来做美食了。
她在平城、沙弗、南港、纽约都呆过,又游历过许多国家,学过很多美食,还自创了很多,对于吃的方方面面,她不论是富贵还是贫穷的时候都很讲究,要么儿子阿光怎么说她有些方面是‘瞎讲究’呢?
不过陈怡玢不把这个‘瞎讲究’当做贬义词,反而认为是褒奖,他们平城人讲究个气派,即使年纪大了,也要将自己拾掇好了,出门穿上没有褶子的旗袍,戴上粒粒饱满的珍珠项链,脸上擦着一点粉,不能一笑满脸掉渣子那种,要自然的,再抹上一点口红,就算她八十多了,也得有这个气派劲儿。就算她上辈子去世那会儿,等着咽气的时候,都让孙女给画了点淡妆。
不过陈怡玢这么会拾掇自己,也是在跟陆云鹤离婚之后的事情了,以前在陆家的时候,稍微把自己拾掇美了,陆母那都会说她两句的,只有离婚之后自主了,才开始好了起来。
所以她不仅在打扮上讲究,在美食上也是挺讲究的,沙弗这边的猪牛羊肉膻味都比较重,她就特意挑了很小只的刚出笼的小鸡,准备口水鸡,又特意买了一种当地产的河鱼,是一种刺少肉嫩的鱼,打算做一道水煮鱼的,她和二哥都是平城人,口味偏甜口的,而王绶云是湖南人,喜欢吃辣的在沙弗买不到水煮鱼的调料,特意从黄老爷家的后厨要了一些,来二哥的寓所给两人美美的做了一顿,吃得王绶云简直要双目含泪,恨不得要跟陈怡玢拜把子结为兄弟了。吃了两个多月的洋餐,终于吃到家乡菜了,心中的感动可想而知。
陈怡玢自从跟陆云鹤掰扯完之后心情就变得很好,每天起床都觉得每天都是新的一天,心里觉得特别透亮,跟陆云鹤离婚之后,她觉得这才真的是‘突破了封建的压迫和束缚,释放了自己的天性’,反正陆云鹤那套话放在她身上都适用,就是不知道他本人适用不适用了,因为她听二哥说,顾卫民第二天带着顾思浓就离开了沙弗,离开的时候顾思浓再也没见过陆云鹤,陆云鹤找人找不到,跟着也追回了国,于是陆云鹤和顾思浓的故事就在陈怡玢这里告一段落了。
陈怡玢经常去二哥的寓所,有的时候王绶云闲在家,家常的时候他也不穿军装,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西装裤,在有过口水鸡和水煮鱼交情之后,王绶云看见陈怡玢那叫一个热情,就是他本人天性严谨,知道跟女-性关系不能太近,所以每次跟陈怡玢就是围在她左右等候投喂,要帮忙随时开口的那种态度,跟穿军装时的感觉那真是挺不一样的。
陈怡玢备菜的时候,二哥坐在旁边跟她聊聊天聊聊沙弗的经济和国内的政局什么的,偶尔还聊聊大哥在国内又掀起了什么学术辩论之类的,反正大哥折腾的人生这些都是开胃菜,王绶云帮不上陈怡玢忙就坐在小客厅里跟拿着沙弗和国内的报纸看,提到大哥陈嘉国的文章的时候,也能插嘴进来发表一下观点,生活就显得平静而悠闲的样子,是这仨人生活之中少有的悠闲时刻了。
二哥现在看到陈怡玢,就总觉得很适宜,看哪都觉得好,想着小时候追着自己疯跑的丫头现在变成这样沉静、美丽的样子,心里的感受是有点复杂的,一方面觉得挺骄傲的,另一方面想到陆云鹤的事情,他就深深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