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泽说:茸茸,我小叔来接我了。
不行,你不能跟他走,不行。
卢茸仰起头,满脸都是焦急,大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水光,眼看就要开始嚎啕了。
啊小叔沈季泽抓紧门框稳定住身形,为难地去看院子里的沈岩。
财爷很不好意思地上来抱卢茸:你这娃娃,又不是见不着了,就在隔壁工地,明天一早就可以去找小泽哥哥嘛。
原来是这样吗?
卢茸顿了顿,打断了正在酝酿中的一系列后续。诸如满地打滚,大声嚎哭,一屁股坐他脚上再抱住小腿不松之类。
是啊茸茸,随时都可以和哥哥一起玩的。沈岩见状笑道:要不茸茸今天就和我一起去工地玩玩。
财爷犹豫道:这样啊,那会不会打扰到你啊
财叔说什么呢?小泽都麻烦您这么久了,也没听您说一句被打扰了啊。
卢茸已经快速变脸,牵起沈季泽的手,飞快走向院门:爷爷,我明天中午回来吃饭,要吃炒鸡蛋。
又仰头问沈季泽:哥哥你要吃什么?
沈季泽说:凉拌菜苔吧。
财爷只好道:行行行,那明天中午给你俩做好炒鸡蛋和凉拌菜苔。
见沈岩现在就要走,财爷又从厨房横梁上取了块挂着的腊肉塞给他:你们工地伙食不好,拿去尝尝。
沈岩也不客气,当即就道了谢收下,心道回工地后,得备一份厚礼还回来。
他们公司承建的疗养中心离村子大约半公里,主体工程刚完工,沈岩就住在搭建的临时宿舍里。
虽说是临时宿舍,但条件还挺好,自带卫生间,冰箱空调电视等电器都齐全。
附近村子的小孩会经常来工地玩,捡点不要的废角边料做玩具,卢茸也来过几次,对工地不陌生。
他捡过那种全是泡泡的气泡膜,按爆时啪啪作响。半米见方的气泡膜他可以玩上半天,剩下的还要保存好,看动画片时就拿出来,边看边按,双份享受。
进了屋,沈季泽要在小叔面前表现,刚坐下就从书包里掏出本子要做作业。
但沈岩本就大大咧咧,并没有领悟到这举动背后的深意,从而夸奖他一番。还隐隐觉得自己侄子读书读迂了,走哪儿都要先做题,没有小孩子该有的活泼好动。
于是他有点担忧地旁敲侧击了一番,鼓励他多出去走走,多和村子里的小孩一起玩玩。
沈季泽因此很惆怅。
他成天和卢茸到处跑,还看村子里的小孩骑猪,怎么就不活动了?如果那猪再干净些,他自己都要上去骑了好吗?
于是等沈岩去外面看工程进度时,本子摆出来后也不写字了,和卢茸一起看电视。
等到傍晚沈岩回来,带着俩小孩去食堂吃饭。他们一桌坐满了人,财叔送的那块腊肉也煮熟端上了桌,还摆了几瓶橙黄色的洋酒,是沈岩从山外带来的威士忌。
沈季泽和卢茸一人端碗饭,边吃边听这群工人喝酒聊天,天南地北地吹。
期间,卢茸视线总会落到别人的酒杯上,沈季泽明白他的心思,就凑近了低声道:这是白酒,度数很高,你不能喝。
卢茸转头盯着他,欲言又止,满脸写着央求。
你别看颜色一样,但那不是梅子酒,叫威士忌。沈季泽又说。
他家酒柜里有很多酒,从瓶身上的英文就看得出这是洋酒,而且是威士忌。
两小孩叽叽咕咕地低声说话,被沈岩注意到了,他问道:你俩在说什么呢?
沈季泽解释:我在给他说那不是梅子酒,是威士忌。
哦,小孩儿想喝酒吗?一名工人笑着逗卢茸。
卢茸大眼睛四处瞟,没有回答,那表情却写满了垂涎欲滴。沈季泽见势不妙赶紧道:他不想喝的,他不会喝酒。
卢茸倏地看向他,眼睛里满满都是控诉。
工人们都大笑起来,有人就在卢茸面前放了个酒杯,给他倒上小半杯酒:想喝就喝,没事的,尝尝味儿。
卢茸跃跃欲试地抬了下手,沈季泽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咳嗽了声,他又将手慢慢放了下去。
他知道小孩子不能喝酒,所以就算平常可以和沈季泽顶嘴,这种事情上还是能听话。
大人们见他虽然不端酒,但两只眼珠子就粘在酒杯上,像只馋猫似的,更是怂恿个不停。沈岩平时也不着调,现在觉得有趣,便没有阻拦,只笑嘻嘻地看着。
别怕,喝,叔叔们给你撑腰,哥哥不敢管你。又对沈季泽说:让你弟弟喝一口吧,就让他尝尝。
卢茸在桌子下面扯住沈季泽的衣襟左右摇晃。
沈季泽终于顶不住他渴求的目光,无奈道:那你尝尝吧,一尝就知道辣嘴巴了。
卢茸获得允许后,高兴地捧起了酒杯。所有人都等着看他被辣得露出怪相,没想他尝了一口后,咂咂嘴,又一仰脖,把那小半杯都喝光了。
厉害,高人。
真是高人,来来来,你是大哥,快吃口菜。
工人们嘻嘻哈哈地笑,有人拿起酒瓶去给卢茸面前的空杯斟酒。
不行不行,不能给他倒酒了。沈季泽赶紧去挡那人的手,见卢茸满脸希冀地盯着自己,又沉脸道:想什么想?不准喝,你是小孩儿呐。
那工人灵活地转身,让沈季泽挡了个空,从空隙里给酒杯满上。
刚满上的瞬间,卢茸就端起咕咚两声,喝光了。
酒水入喉,他在心里感叹:真好喝啊
工人们拍着巴掌大笑,对卢茸竖大拇指。卢茸也哈哈乐着,去看身旁的沈季泽。却看他沉着脸一脸怒气,又讪讪地收起了笑。
沈季泽又气又急,却也不好对着那些工人发作,只能将他空酒杯夺过来,还给厨房的师傅。
沈岩也阻止工人道:行了行了,小孩儿喝一杯都顶了天,不要再给他倒酒,咱们自己喝。
卢茸满足地打了个酒嗝,提起筷子开始吃饭,沈季泽一声不吭地在他身旁坐下,只黑着脸刨饭。
哥哥,我想吃那个鸡翅膀。
他想吃的卤鸡翅在大圆桌中间,手短够不着,便去扯沈季泽的衣袖,让他给自己夹。
沈季泽却像是没听见,只顾吃自己的,腮帮子有力地鼓起,像是泄愤般地狠狠嚼着米饭。
卢茸惯会看眼色,知道他在生气,也不敢再说吃鸡翅膀的事,只闷头刨饭。
还好沈岩在旁边听到了翅膀两个字,赶紧夹给他:茸茸,还想吃什么给叔叔说就是。
卢茸边啃翅膀边偷眼去瞧沈季泽,见他脸色不太好,便凑到耳边讨好地说:哥哥,鸡翅膀很好吃,你也啃一个吧。
离我远点,一嘴酒气。沈季泽咽下嘴里的米饭冷冷道。
卢茸撅起嘴,闷了片刻后道:那你之前喝梅子酒呢?我都没嫌弃你。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沈岩道:就是,茸茸别理他,自己吃。
卢茸见沈季泽不理自己,就低头啃翅膀,结果一根还没啃完,便觉得一股热气冲上头顶,眼睛也开始发花。他甩了下头继续啃,可那鸡翅左右晃动,怎么也不能准确送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