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富自知理亏,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好不容易找到熟人,赶紧招呼:“哎呀呀,唐老师,你们来了。过来过来,好长时间都没见了。”
唐老师好想在心里翻白眼。这年头大家都很流行睁眼说瞎话吗。
她前两天才见过张国富,从他手上拿了档口。两天的时间能有多长啊?
不过她档口拿的顺利,看人也就笑容满面,走上前主动跟大家打招呼:“周经理,真的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我本来以为你过年会过来呢,这里好歹暖和。”
周秋萍打哈哈:“事情多,过年的时候我去了趟美国考察市场,连元宵节都没好好过。”
周围竖着耳朵听的人都肃然起敬,乖乖,不愧是大老板,生意都做到美国去了。
她朝跟在唐老师旁边的陈嫂子点点头:“您好,安妮女士,好久不见。”
对,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陈嫂子,只有安妮。
她合法的身份证件就是安妮,她是从香港来的商人,她准备在大陆市场上一展拳脚。
安妮朝她微笑。
当初选新名字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出了好多主意。个个名字都寓意深远,好多字复杂的她都怀疑自己不会写。
最后她自己选择了安妮,甚至连原先的姓氏都不要了。反正安也是一个姓,不算多突兀。
她喜欢安妮,是因为绿山墙的红头发安妮。
她循规蹈矩了小半生,差点被活活打死。
从她大逆不道开始反叛起,她终于迎来了新生。她活下来了,她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生活。
她愿意当一辈子的安妮,敢于反抗的安妮,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安妮。
她朝周秋萍点点头,微微笑:“好久不见,周经理,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应。”
周秋萍看着她的模样,感慨万千。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安妮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失败的,因为她必须得抛弃自己的身份,才能获得安宁。
但逃避可耻,却有用啊。
比起平静富足的生活,那虚名又算什么?
她现在回想自己的上辈子,甚至生出了后悔。
也许当时5次上诉离婚失败,她应该选择的不是继续上诉下去,而是离开。
待在国内怕被纠缠,那就想办法出国。
可惜当时她就是一口气咽不下去。明明做错事的人不是她,凭什么她要躲起来藏起来,不能堂堂正正地做人?
现在想想,真没必要。
这就好比非要偏心的父母站在自己这边一样,明明知道不可能,却又执拗,浪费的还不是自己的人生。
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周秋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主动询问:“你准备在这里做生意吗?”
安妮认真地点头:“对,我打算做电子配件生意。我拿了20平的铺子和40平的铺子,想好好做。”
她笑了笑,“以前待在屋子里的时间长,和人打交道的机会少。现在看到这么热闹,倒是怪亲切。”
她还不是安妮的时候,天天待在屋里根本不敢出门。
所以拿到香港护照之后,她头一件事把深圳各处逛了个遍。她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头回认识它究竟长什么模样。
等逛完之后她就打定主意了,她不会待在屋里继续做打口磁带,她要走出来,堂堂正正对着人,开始做生意。
反正修补打口磁带并没有多少难度系数,而磁带销售又是唐老师一手负责的。
之前唐老师始终带着她,是看在周经理和余成的面子上。她不能一辈子都吃这碗便宜饭,她要自己站起来。
刚好周经理盖了东方电子城,深圳的电子配件生意又好做,她手上还有几十万的闲钱,那就用来投资铺子,自己做买卖。
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华强北逛来逛去,为的就是尽快熟悉电子配件生意,搞清楚进货渠道,省得到时候两眼一抹黑。
周秋萍真情实感地笑了:“你好好做,这绝对是门好生意,很有发展前途。”
有一种说法,华强北最挣钱的时候,只要不是傻子,闭着眼睛都能挣钱。一米柜台后面,站着无数千万富翁。
唐老师也拿了铺面,但她的生意重心还在打口磁带上,这同样是门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她可舍不得丢下。
她过来跟周秋萍打招呼,还有个重要目的,那就是询问对方:“我能不能把铺子分租出去?”
张国富莫名其妙:“你不想做,多的是有人想做。没关系,你退回来,我把钱还给你。”
虽然对方这样做有点麻烦,但总归都是熟人,开个方便之门还是可行的。
唐老师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的柜台很大,有40平方米,也有60平方米的。我一个人用不完,我想分给其他朋友一块做,不知道可不可以。”
简单点讲,她就是想当二房东呗。
张国富眨巴眼,满脸茫然。她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啊。
周秋萍无语,这有什么好没见过的。远的有新华市场,一张床就是一个铺子,还有人分租半张床给别人呢。
至于国际商贸城,这种分租出去的事情更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