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含糊下来,卢振军就自动理解成儿子之所以不在爷爷奶奶家而是在周家,是因为他更喜欢跟自己的小伙伴待在一块。
他从头到尾都没想到父母居然会赶自己的孙儿走。
还把孩子赶去了丁家。
丁家那是人能待的地方吗?那就是虎狼之家!
卢老夫人还在喋喋不休地咒骂丁妍母子。
屋子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卢老将军大踏步走进门,厉声呵斥:“好了,吵什么吵?非要人看笑话吗?”
卢老夫人看到丈夫,愈发委屈:“我吵我闹?你也不看看咱们被逼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这还让不让人活?”
她丈夫不耐烦,大吼了声:“你给我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闹笑话的东西!”
卢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悲从中来,拍着退就想嚎啕,结果被丈夫鹰隼般的眼神一瞪,吓得又捂住了嘴巴,坐在边上捂着脸嘤嘤地哭。
可是一家之主已经自动屏蔽了她的反应,只沉着脸看儿子:“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儿女情长,必须得有决断了。”
卢振军心情复杂地看着父亲:“您说的决断是什么?”
卢老将军并不在意儿子对自己措辞的生疏,只皱眉道:“我已经申请了退休,准备回乡,避其锋芒。既然丁家不愿接手小明,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带走小明。这段时间你先忍忍,等再结婚有了孩子,丁妍的事情自然就过去了。至于婚事,我来处理,不会让你母亲插手。”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挑选出位好儿媳,本来以为无关紧要的角色,没想到是只不会叫的咬人的狗。因缘际会,居然叫她咬下了卢家的一大块肉。又被他的对手给逮着了机会穷追猛打,害得他都不得不退避三舍来保存卢家。
卢振军对父亲的苦心孤诣毫无反应:“你们带走小明?”
卢老将军沉重地点头:“没错,振军,你母亲多有糊涂,但这件事她说的也有道理。小明是丁妍生的,他永远不可能摆脱这个身份。将来,不管怎么努力,他都永远继承不了卢家。”
“小明是我的儿子!”
卢老将军不耐烦地挥手:“这不重要。”
出国之前,丁妍一直生活在卢家的势力范围内。她要那么容易出轨,那军区早就成筛子了。
正是因为是卢家的骨血,所以他才带走孩子。否则天底下无父无母的孤儿多了去,他管的过来吗?
“他妈是丁妍,他这辈子永远不要想走仕途。对,也许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让他站出来当个牌子,来对打。可他这样算什么?吉祥物吗?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掌握实权。谁都不可能给他实权。”
卢振军反问:“所以他就不是我的儿子了?”
卢老将军急了:“你可以有其他儿子!等到你再婚有了新的家庭,就可以全心全意培养孩子了,养出真正的将门虎子。”
以前他觉得孙儿乖巧斯文,在一众熊孩子里特别出众。可出了事他才猛然意识到,这算什么,养出了个小白脸,哪里是能拿枪的样子。
事已至此,那就赶紧止损,集中精力培养下一个有希望的孩子。
卢家,肯定不能由小明继承。
卢振军看着房间里的父母,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很生疏,生疏到他甚至怀疑自己根本不曾真正认识过父母。
“你们能照顾好小明?你们甚至连孩子这段时间在哪里都不知道,也没关心过一句。”
卢老将军有点狼狈,下意识地为自己辩白:“虎毒不食子,谁能想到丁家这样没皮没脸。”
“虎毒不食子。”卢振军点点头,加重了语气,“虎毒不食子!”
他往后退了步,居高临下般的看着神色或尴尬或愤怒的父母,声音低了下去:“爸爸妈妈,你们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参加革命吗?”
他目光落在父亲脸上:“因为地主老财打人欺凌你们?”
他目光落在母亲脸上:“因为阔太太和小姐戏弄侮辱你们为乐?”
父母参加革命的经历早就被描绘了无数遍,甚至还作为素材被编成文艺作品在舞台上演出,他早已烂熟于心。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发出了疑问:“那你们革命的真正目的是推翻那吃人的压迫阶级,还是因为你们痛恨自己不是老爷和太太啊?”
卢老将军勃然大怒,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不知所谓!”
他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打过儿子了,这一巴掌简直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饶是卢振军也受不住,脑袋瞬间嗡嗡直响。
卢老将军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他当然是为了劳苦大众,他革命的纯洁性不容置喙。
卢振军却一字一句道:“既然这样,卢家有什么东西好继承的?是家业还是诠释?人人平等,为什么还有这些,这跟门阀又有什么区别?”
老头子愣住了,瞬间不明的狂怒就席卷了他全身。
老太太则哭喊起来:“你翅膀硬了,没有卢家,你以为你是谁?战斗英雄,战斗英雄多了去,谁像你一样年纪轻轻就坐到了这位置上。得了便宜还卖乖。”
卢振军点头:“你说的没错。我这儿子算是养废了,要不,你们还是再生个合乎心意的儿子吧。你要是不能生了。”他的目光落在母亲脸上,残忍地开口,“那就再找个人给你丈夫生,反正太太给老爷找小的,叫贤惠。”
卢老夫人瞬间疯了,又喊又叫又哭又闹。
但家里的警卫员和家政服务员却谁都不敢靠近这间房,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被扫了台风尾。
惹出大乱子的卢振军却还要再给父母丢炸弹,声音轻轻的:“你们也别指望我了,我只有小明一个孩子,我结扎了。”
“啪”的一声响,卢振军的另一边脸也重重地挨了一下。
他的父亲当年是出了名的神枪手,以善使双枪而著称,后来手指头断了,左□□愈发炉火纯青。现在,完美地体现了这只手的厉害。
头发花白的老将军怒气迸发:“滚!”
卢振军转过头,二话不说,直接出了房门。下楼到客厅里,看到刚才那位服务员,他还主动开口跟人道歉:“对不起,请不要理会她,你放心,我对你绝无不轨的念头。你在我眼中就是晚辈。麻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