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政府终于听到了人民的呼声,知道怕了,所以要恢复他们的自由身吗?
看守们已经拿来了悔过书,要求他们签字。
何勇匆匆扫了一眼,条件大致内容是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他直接“呸”出声,义愤填膺地强调:“我没错,我们都没错,你们才是错的。历史终将证明你们错的究竟有多离谱。你们今天放弃了斗争,你们明天就会变成奴隶。”
他还要慷慨陈词,直接在看守所发表演讲。他身旁那位年纪最大的同学则直接接过笔,询问了一句:“在哪签都可以吗?”
所长点头:“在下面签,这个位置。”
李东方二话不说,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何勇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最好的朋友,他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背叛了他,背叛了他们的理想,背叛了他们奋斗的目标。
“叛徒!无耻之徒!”
李东方平静地扫了他一眼,不急不怒,只询问所长:“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抬脚往外去。前面有个看守负责领路。
他的举动像是撕开了一个口子,其他忐忑不安的学生们都避开了何勇愤怒的目光,一个接一个上去签字。
他们不过20岁上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是孩子。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让他们筋疲力尽,他们只想早点出去。
第2个签字的学生追上了李东方,心有余悸道:“何勇出来会杀了我们的。”
“他要出来不也签字吗?同样都签了,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李东方叹了口气,“何况我也无所谓,我想出去了。”
剃着板寸的男生满脸茫然:“去哪儿啊?我们已经出来了。”
“我是说出国。”
“板寸头”大吃一惊:“出国?”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来不及了吧,现在去大使馆肯定没戏。我们没赶上。”
李东方摇头,面无表情:“我不打算走政治路线,我自己出去。”
“板寸头”急了:“那你出去干什么?”
李东方平静地看着他:“你觉得咱们留下来还有出路吗?”
他抬头看了看天,这会儿已经不早,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他自嘲地笑,“我们就是定时炸.弹,哪个单位都不会要我们的。”
“板寸头”抿抿嘴巴,下意识道:“那我们也可以去南方闯闯啊。那里根本没人在意你是什么出身,大家只在乎钱。只要你能挣到钱,你就是祖宗,你就是神仙。”
李东方摇头,满脸怅然:“算了,我已经不想留在这里了,我要出国。”
“板寸头”提到了重点:“你又不打算去大使馆,你出国你有钱吗?”
李东方愣住了,半晌才下定狠心:“我打算把我手上的系统卖掉。”
“板寸头”大吃一惊:“那不是你的心血吗?你整个研究生阶段就干这件事了。算了,要不咱们拿着这个去南方创业吧,说不定还能闯出一片天。”
李东方却固执己见:“我已经想好了,我决定走了。”
“板寸头”看好友心意已决,只能无奈问道:“那你打算卖给谁?你认为谁会买?搞搞清楚,我的老兄。你自己也说了,我们留下来机关事业单位是想都不要想,人家肯定不会接收我们的。国有的大企业也够呛。你的这个系统除了卖给大型的电脑公司之外,谁会感兴趣?外国人的公司都撤退了,国内的公司多小心,愿意沾我们吗?”
这个时代的企业大部分是国有或者集体企业,都戴着红帽子。寥寥无几的私营企业几乎都处于起步阶段,谈不上规模。况且他们经营的范围几乎都是贸易,很可能连电脑是怎么回事儿都搞不清楚,又怎么可能会花钱买操作系统。
李东方抿了下嘴唇:“有个人,可能会有兴趣,而且有钱。我想碰碰运气。”
“行了行了,先回去洗个澡吧。老子都要馊了。”
李东方看旁边商店橱窗里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也点点头:“我是该收拾下。”
无商不奸。人家看他穷途末路,肯定会往死里压价的。
天色渐晚,最后一道天光也消失在云层背后。
这个夜晚,没有月亮,星星也疲倦不堪。
曹敏莉回到办公室,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抓起一支笔。
苏珊小心翼翼地进来汇报:“曹总,下午时,周女士打电话找您。”
说话时,她小心避开目光,视线不沾上司手上已经折断的笔。
曹总缓缓吐出气,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今天没什么紧急工作的话,大家忙完手上的事就早点下班吧。过个愉快的周末。”
苏珊有些担忧自己的上司,但她又清楚曹总的个性。既然她开口让大家早点下班,那就代表她愿意一个人待着。
年轻的女助理赶紧点头:“谢谢曹总。”
曹敏莉又调整了几次呼吸,然后才开始摁号码,待到她将听筒放在耳边时,她的唇角已经调整到上翘的活动,这样可以让她的声音听上去轻松愉悦些。
“ hello,周同志,晚上好,您吃饭了吗?”
她这打招呼的方式,真的相当内地化。
周秋萍也笑呵呵的:“吃了,晚上吃了小馄饨,你呢?不会还是蔬菜沙拉吧?”
两人寒暄一通之后,周秋萍也切入了主题:“曹总,工厂这边想让问你一下,你后面还需要卡拉ok设备吗?如果要的话,那得提前打声招呼。现在生产线挺紧张的。”
曹总保持微笑:“那真恭喜你了,我这边暂时不需要了,已经足够了。”
周秋萍疑惑:“您不是打算在深圳还有羊城开卡拉ok连锁店吗?您定的可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