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成伸手摸小丫头的脑袋,温声道:“好,爸爸不走,爸爸跟我们一块过年。”
青青看了眼他,回头看大门口,细声细气的:“妈妈呢?妈妈在哪儿?”
“你妈挑水去了。”周高氏随口回答,“等回来把汤热一热,咱们晚上吃点简单的。留着肚子明天吃好吃的。”
她抬头冲余成笑:“吃饱了才有力气守夜。”
余成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找话题:“秋萍怎么还没回来?我,我过去看看吧。”
周高氏赶紧拦他:“哎呦,你开啥玩笑?衣服才洗好都没烘呢,你怎么出门啊?”
院子门发出响声。
周高氏笑道:“这不回来了吗?她这么大一个人,你还怕她在自己村里走丢了不成?”
余成的脸瞬间比灶火还红。
结果院子门口传来的却是周伟的声音:“婶婶,我余兄弟在不?听说他裤子泼了水,天太冷,我妈让我拿条新裤子给他换。别嫌弃啊,迪卡的裤子,不是啥好东西。”
余成大喜过望,赶紧起身招呼:“真是谢谢你了,多亏了你,我也没带衣服过来。”
周伟拿着裤子走进厨房,笑道:“你穿穿看,你块头大,我也不知道裤子显不显短。”
结果余成穿上身,居然正合适。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做衣服都爱放宽放大点,这样就算身形不合适了,也能凑合着继续穿。
余成穿好裤子,又套上鞋子,打了声招呼:“阿姨,我去大沟边上看看吧,怎么秋萍还没回来?”
周高氏不以为意:“大概是碰上人,被拉去地里弄菜了吧?”
这在农村太正常不过。昨天她去担水时,就是一桶水一桶菜回来的。乡里乡亲的在地里碰上了,肯定要说说话的。
余成却笑了笑,拎起了菜篮:“那我带篮子过去吧,省得还要再跑一趟挑水。”
周伟看他的鞋子,赶紧脱自己的鞋:“行行行,你多少码的脚?先穿我的吧,别穿湿鞋子出门,太冷了。”
等到他人出去,周伟才大着胆子和周高氏打听:“婶婶,这个小余和秋萍?”
周高氏却板着脸,语气硬邦邦的:“说啥呢?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们家秋萍不是寡妇也算是寡妇了。你要乱讲话,让我们秋萍怎么做人啊?”
周伟不以为意:“我又不会出门说,这不是自家人我才问一声的吗?秋萍就跟我自己妹妹一样。”
周高氏心里却不以为然。妹妹个屁哟,秋萍在冯家受欺负时,也没见周伟帮忙出头啊。都是自己亲兄弟,说的再好听都没用。总归不是一家人。
她板着脸,一口咬定:“关起门来我也这么说。”
周伟讪讪的,不敢再接腔。
好在锅里跟猪头卤的差不多了,香气四溢。他从里面挑出了卤好的豆腐干,分给青青和星星吃,自己也吃了个卤鸡蛋。
等到擦干手,他才没话找话:“秋萍这回菜弄的还不少啊,到现在还没回来。在塘里洗菜太冷了,不如拿回来打井水洗。”
周高氏也疑惑:“是该回来了呀,挑个水挑到现在?”
她话音刚落,院子门响了。
青青和星星先奔出去喊:“妈妈!”
周高氏抬头看人,吓了一跳:“咋,咋回事儿啊?怎么这样呢?怎么好端端的还掉水里了?”
余成冻得上下牙齿直打颤,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到大沟边上没瞧见人,只瞧见一个翻倒的木桶,他就知道出事了。
他沿着大沟水流的方向一路往前找,好不容易才发现飘在水上的人。
谢天谢地,周秋萍今天穿的是红大衣,颜色醒目,叫他一眼瞧见了。不然等到他来来回回找到时,估计她没淹死也先冻死了。
他脱了衣服赶紧下水把人拖上岸。这会儿差不多都到晚饭点了,路上根本没人。余成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跌跌撞撞将周秋萍背回家里的。
周高氏赶紧打热水,灌满家里的浴桶,扒了女儿的衣服,把人放进去逼寒气。
她回过头才想起来余成也在冷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张罗着去找澡盆。
周伟已经跑回来喊人:“婶婶,你别折腾了,赶紧去我家,我妈已经把热水灌盆里了。”
男女授受不亲,秋萍跟余成还不是两口子呢,总不能都待在厨房里坦诚相见。
周高氏慌里慌张道谢:“那麻烦我大嫂了,我这边真顾不上。”
造的什么孽啊?大过年的,咋就掉进个大沟里了?
这农村果然不能呆。要是在城里,水龙头一打开淌的就是哗哗的自来水。谁还至于挑个冷水就掉进大沟里去了。
“周伟,周伟,你帮婶婶个忙,把衣服拿回来。小余的衣服还在沟边呢。”
“拿回来了。”周伟的大哥周顺气喘吁吁地上门,“我大老远看着小余兄弟脱了衣服下大沟,我都没搞清楚是咋回事。回头看他背着秋萍走,我喊他人他也没听到,我就把衣服拿回来了。”
乡下的交通就这样,望山跑死马。明明在对面能瞧见人,你要走过去却得兜个大圈子。
正因为这样,明明有人能帮忙,余成却没发现,还是自己将周秋萍背回的家。
周高氏这会儿也顾不上处理衣服,纸赶紧又端了盆水过来给女儿洗头,希望她能快点热乎起来。
热气透过热水,源源不断的往人毛孔里钻。那热量一开始只是浮于表面,到后面,因为过于执着,盘旋在周秋萍身体内部的寒气也一点点的被逼了出去。
她狠狠打了个哆嗦,这才恍恍惚惚地清醒起来,眼里也能看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