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妈挺好的。”
两人一问一答,絮絮叨叨交代了各自的生活。卢振军死而复活之后,被爹妈立刻安排结婚。用老头老太太的话来讲,他临死前没留下后代就是不孝。
“你呢?是去海市上学吗?”
周秋萍笑着摇头:“我都生两个孩子了,早就不上学了。”
卢振军倒不惊讶,因为上大学是要迁户口的,她身份证上的地址还在老家。他点点头:“对呀,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刚才要不是看到你身份证,我都差点认不出来。那你这回是去……”
周秋萍踌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旁边响起了低低的惊呼声:“这是什么?”
原来她的双肩包被又拖又拽的,线头磨破了,炸了个口子,里面捆绑成一渣渣的国库券挤了出来。
周秋萍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清点。每一沓国库券都是一万的面值呀。但凡丢了一个,她都要疯掉。
还好还好,破口大小有限,国库券没有丢掉,四十沓一个不少。
她抬起头,对上卢振军面无表情的脸,拍拍手,决定开门见山:“我去海城,为的就是这个。”
卢振军浓眉皱成一团,十分不悦:“秋萍,我是怎么教你们的?违法犯罪的事情不能做。”
国家一直在打击倒卖国库券。现在农村都分产到户了,她一个年轻女人又不是过不下去了,为什么要掺和这种会蹲大牢的事?一切向钱看,也不是这么个看法。
周秋萍笑了:“卢老师你别误会,政策已经改了。今年春天国家已经发了通知,允许买卖国库券。”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报纸递给卢振军。这是她特别准备的,就怕政令出□□要时间,还有地方抓买卖国库券。到时候她可以拿出来当护身符。
卢振军看完之后难以相信:“现在让买卖了?”
周秋萍点头,笑道:“疏不如堵,反正不让买卖的时候也有人倒卖。有价证券不让流通,对老百姓来讲,实际价值就如同废纸,大家肯定有意见。”
卢振军还是没搞明白:“那你去海城干什么?跑这么远。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爱人呢?他是干什么的?”
他估计这40沓国库券得好几十万。秋萍到底加了什么人家,能拿出这么厚的家底。
“我离婚了,我带两个女儿过。”
周秋萍落落大方,完全没有这个时代女人一旦离婚感觉比死还丢脸的绝悟,只说重点,“去海城是因为经济越发达的地区,老百姓对国库券的接受度越高,愿意投资,价格自然就能拉上去。我搜集了不少报纸,发现海城的国库券实际流通价格一直高于券面价格。而在其他经济落后的地区,这个价格会大大降低。”
卢振军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松开:“所以你就倒卖?”
周秋萍点头,正色道:“我一没门路,二没背景,我只能用国家允许的合法手段挣钱。”
原先靠在卧铺上戴着眼镜看书的男人突然间开口询问:“这个很挣钱吗?”
周秋萍笑了笑,指着手上的国库券道:“这些是我用一半价格从市场上弄到的。”
车厢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么挣钱啊,这是100%的利润。不,说不定要更高。她不是说这些在海城卖出去之后,价格要比券面价格还要高吗?
卢振军目光沉沉,眼睛一直盯着周秋萍:“这些都是你倒卖国库券弄来的?”
其他人下意识地交换眼神。如果是这样,证明靠着异地买卖国库券能发大财呀。
刚才他们听卢政委和这姑娘寒暄也听明白了,这位周秋萍同志出身十分普通,没什么家底可言。春天才开放国库券,这会儿才刚入秋呢,她就能拿出40万,可想有多挣钱。
周秋萍摇头:“事实上,这是我头回去海城卖国库券。我有我的办法。”她话锋一转,冲卢振军笑了笑,“卢老师,我们要不要合作?我可以将我的方法毫无保留的提供给你们,但我要求技术入股。大家集体凑本金出来,我分一成红利就行。您先别急着拒绝,听听我的办法,如果觉得合适,那我们再合作。”
她实际上需要的是保镖。听说那位大名鼎鼎的杨百万就公然雇佣公安给他当保镖。她没那么大的能耐,只能扯虎皮做大旗。
直接说雇佣人家解放军是当场不给人脸,还不如将双方转变成合作关系。
单身女人出门实在太危险了,是匪徒眼中天然的靶子。人家连财带色,一并收掉。
上辈子,虽然她进城以后已经对冯二强极端厌恶,但她不得不承认,如果去外地拿货的时候不带着那个人,自己就更危险。他就好像清末年间被南洋华人富商雇佣的日本艺.妓一样。有对方存在,印度巡抚就不敢上来随便找麻烦。
现在,能有机会和解放军合作了,周秋萍当然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卢振军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点点头:“那你先说说看吧。”
他态度和缓,不仅仅是因为作为老师对学生天然的包容,更因为他现在挣钱的压力也很大。
没错,他是现役军人,他的小家庭不缺钱,可是部队缺钱。
80年代的军队,除了搞军事训练之外,最大的任务是挣钱。
军费开支严重不足,导致国家放开口子,正式下令允许部队经商。
大家不知道军队经商带来的弊端吗?当然知道。
可你不做买卖哪有钱。没钱的后果是什么?部队基本补给都成问题。
卢振军原先是政委,这次过去就要转岗位,专门负责集团军的三产工作。简单点讲就是想方设法让部队的钱袋子鼓起来。
可作为军人世家出身的职业军人,他又从小接受部队不与地方争利的教育长大,天然反感这些事。尤其听说兄弟部队为了挣钱,甚至荷枪实.弹派军车押送走私物资的事之后,他更是接受不能。
这都成什么了?
然而你不搞走私,你不和地方争利,你拿什么养部队?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养部队最费钱。
现在自己昔日学生说的话,似乎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如果她说的可行,那他们是不是就能合法合理又不严重影响部队的正常训练来解决挣钱的问题?
戴眼镜的那位老兄也催促:“你说,要是办法好,一成利润不是问题。”
卢振军看了眼他,清楚老古因为缺经费手上的工程被迫要下马,已经急得满嘴火泡。现在听说有挣钱的门路,他表现激动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