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出生于这不详的一日……”
女子的声音虚弱却坚定,一如她覆盖在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面庞上,虽颤抖着却绝不敢放松丝毫的掌心。
她是一个足够坚决,且狠得下心的女人。
“我会让你活下去,我发誓。’”
听见女子压低的喃喃自语,雁归才停下自己的挣扎,她敏锐地从自己这一辈子的妈妈透露出的零星言语中,察觉到她现在正陷入某种险境。
不知名的威胁使得她的妈妈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藏匿起来,甚至顾不上脆弱的新生婴儿很有可能会在她的动作下窒息而亡,也要将她可能会传出的所有声响通通压下。
女子就着床铺为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套上薄被,将小小的一只安置于腹前,隆起的幅度正像她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模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何等灰暗的时代背景,才能造成‘让妈妈藏匿起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以作保护’这样的情形来?
但还未等雁归想到什么,窗外的骤雨雷鸣声中混入了突兀的声响,依稀从看不见的远方黑夜传来无数人的哭嚎声,尖利凄切的绝望嚎哭使得女人更加僵硬恐慌,也让下意识装死的雁归心中一紧头皮发麻。
紧接着,这片区域的四面八方都同时响起孩童与婴儿的哭声,声嘶力竭!
混杂的脚步声从雨中逐渐迫近……
女子紧绷了所有情绪,抿着嘴唇用手抓了抓自己被汗水浸湿的凌乱黑发,扯过放置在一旁长凳上备用的床单覆盖住零星的血迹,争取让这里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至少……
她并没有在这个节骨眼生下孩子。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原本只有骤雨雷鸣的夜晚喧闹起来,而被妈妈搂在怀中藏好的雁归却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就像天上罩下沉闷压抑的罩子,又或者所有人都在极深的海渊往下坠落,寒冷与黑暗于她周身缠绕。
她听见沉重的虚幻心跳声,只是短短的数十下跳动,便再无声息。
只余无尽的黑暗……
这种使人恐惧的莫名感应对年龄不大的孩童们来说更加难以忍受,小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在这场雨夜中哭闹不歇,在这种时候出生的无知婴儿们,就更加不可能隐藏得住了。
除了作为穿越者的雁归。
她悄无声息地蜷缩在妈妈的怀抱中,闭着眼睛装死,颇有身处险境的危机意识。
不过……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大约是……
某位存在于这一刻死去了吧。
……
“姜琳……”
窗外传来有人轻磕窗户的声音。
“……你是黎城的姜琳,曾隶属漓水的周月城。十年前陛下登基之时,接收大赦之令与族群一同迁徙至黎城的暂居者,对吧?”
有人停留在漆黑的夜雨中向屋内的年轻妈妈询问,他的声音嘶哑不详,和乌鸦叫一样难听。并不踏入烛光范围的人影扭曲映射至室内墙面,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这扇窗户外,停留了数不清的黑影。
“是,大人,我是暂居者姜琳……”
姜琳的声音同样嘶哑,虽然僵硬却意外的平稳。她知道窗外来的是何人,也知道他们为何而来。
女子将自己的双手从被褥里拿出来,向他们展示自己盖好被褥,微微隆起的,没有任何动静的小腹位置。
要乖啊,我的宝宝……
绝对……
不要动啊,不要出声,乖乖睡吧。
或许是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
姜琳从外表上看起来已经没有之前脆弱疲惫的模样,虽然她的面庞依旧苍白,却眼看起来并不像是刚生产的样子。
而她的孩子也是静悄悄的,如同死物。
这让她感到一丝安心,也心生一丝勇气。
“七个月前,黎城执政官掌管的那份居民书录中记载了你有孕一事。上书:‘周月城遣黎城暂居者,姜氏女琳,孕二月’。按照具体的记载,你的生产时日将近……”
窗外之人本就阴寒的气息随着言语显露出其下狰狞,他的目光锐利似能看透人心,使得姜琳心生畏惧,如坠寒窟。
“我问你,姜琳。”人影继续道,“这个孩子现如今出生了吗?”
“还没有,大人。我不敢欺瞒各位大人……我的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她还没到该出生的时候。就算是现在,她也是乖乖的,没有任何异常,她并不符合‘不详之子’的征兆……”姜琳小心翼翼地抬眼,颤抖着声音,含有畏惧之意向窗外的黑影们述到。
窗户外的人影绰绰,他们似乎交头接耳了一番,映射于墙面的黑影更加扭曲,如同缠绕在一起的蛇影。
某一个人影从窗户探进半个头来,披着黑袍蒙着黑巾什么都未显露的人仔细审查这间简陋房屋内的一切,他注视姜琳微微鼓起却毫无声息的小腹许久,才似有遗憾地收回自己的头颅,又是一场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