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他们两个真的玩疯了,以至于现在回头看去简直是各种黑历史,更别提他们作乱的世界里有的还是诸神纳入麾下的私人领地。
“走吧,晒日光浴去。”余泽显然不想再提这个话题,虽然他当初也乐在其中。他觉得自己有句话没说错——提起让他忘记担子这种事,乌诺的确是个专家。
就在两人晒日光浴的同时,漫步在这颗星球上的潘手里也握着一摞资料,资料所写内容更是和乌诺刚才所念的如出一辙。
诸神在星际三万年被算计的太惨,撤离之后内部多少有些动荡不安,潘果断地大清洗一番后便开始了安抚人心的举措,比如说带着诸神来这里度假。
毕竟他可不是乌诺那种随心所欲的暴君,潘自认自己是个合格的头狼。
至于为什么非要选择这里度假……潘的左手渐渐用力,手中的资料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在其消散之前还能瞥到封面上写着“乌诺余泽疑似处于海洋之星”的消息。
潘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之前在海滩边上瞥到的疑似余泽的身影,他终是扯扯嘴角收敛了杂乱的心绪。他只知道自己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颗星球足够舒适适合度假,不会再有别的理由。
“先生,买束花吗?买花就送《花语指南》哦~”
潘顺着发声的方向低下了头,结果他透过漆黑的墨镜看到了一个还不到自己腰间的小女孩。
小孩子啊……潘沉默地瞥了眼女孩快要咧到嘴角的大大笑容,瞬间觉得有些刺目,他直接迈开了修长的腿权当作没听见。
“先生,买束花给您的爱人吧?”
然而他还没走两步却又被一个小孩拦住了去路,这次潘颇有些诧异了,他皱了皱眉透过不远处的玻璃窗打量着自己的形象。
玻璃窗上倒映着的男人穿着薄薄的白色汗衫,隐约露出了健壮的轮廓。他的右手随意插在黑色牛仔裤的口袋里,那冰冷暗沉的银灰色短发配合着隔绝一切的墨镜,简直从头到脚明明白白地昭示着“生人勿近”四字。
所以说这些小孩怎么会接二连三缠上来,还笑得这么……
潘盯着小孩们热情洋溢的笑容,心中的郁闷感更甚,连薄唇都不禁下拉了几分。他本就不喜欢麻烦的存在,也不喜欢灿烂的阳光,偏偏这群小孩两样都占全了。
“我没有爱人。现在,让开。”潘终是哑着嗓音出声回绝道。他虽不愿再纠缠下去,但脾气也没坏到和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动手。
卖花的孩子们因为他表露的冷淡一哄而散,潘感觉到自己周围流畅了的空气,顿时眉头松了几分。然而就在潘准备继续漫无边际的游荡之时,小孩子们的交谈声却将他钉在原地。
“现在的大人啊……之前我看他笑的就像我那刚被甩的哥哥,所以才鼓起勇气上前,希望他买花回去哄人的。哼,他竟然不领情,怪不得被甩~”
古灵精怪的小女孩狠狠地做了个鬼脸,边上的伙伴们也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止住脚步的潘听着听着便出了神。
他终于意识到,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东西似乎并没有随着星际三万年而沉寂安定下来,反而愈演愈烈几欲破体而出。
潘静静地对着透明的橱窗,试图回忆起自己刚才扯动嘴角时的想法,借以观察自己究竟露出了怎样的表情。而等他透过玻璃看清处后,男人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
怪不得。怪不得那群小孩接二连三地涌上来卖花,原来自己还会有这样难看的模样,那萦绕着自嘲、不甘与嫉妒的模样。
这些小孩说的没错。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刚刚被甩的落魄男人,偏偏自己还狼狈得一无所觉。
潘深深吸了口气,他抽出口袋里的右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上,试图做最后一次的挣扎。但他失望了,自他踏入这个星球后就变得骤而猛烈骤而犹疑的心跳声早已无声宣告着他的沦陷。
潘选择带诸神来这颗星球度假,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这颗星球最舒适”的狗屁原因。这里到处充斥着他最厌恶的阳光,哪谈得上什么舒适?说到底他只是在自欺欺人,他只是想见一个不该见的人罢了。
“呃……先生,您有什么事吗?您想买鲜花?”还在交谈着的孩子们终于注意到了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的潘,他们不约而同地红了脸,一副议论对方却被当场撞破的尴尬之色。
“不。”潘根本不在意自己被他们编排成了什么样,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花篮底部的干花,付钱示意对方将东西包起来。
最终潘在一群小孩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中稳步离去,孩子们不理解为什么这家伙突然改变主意买花,更不理解为什么他甘愿用面额最大的纸币来买一堆最不值钱的干花,哦,他还拿走了那页赠送的《花语指南》。
他们永远无法想象到,一堆毫不起眼的干花落到死亡之神的手上究竟会缔造出怎样的美丽。
早已远去的死神浏览完那页《花语指南》后摘下了墨镜,他用自己阴鸷寡淡的金眸随意瞥了眼干花,而最奇妙的景象便出现了。
那些脱水的干花竟然一朝饱满起来!或艳丽华美或深沉忧郁,翠绿的枝叶娇嫩的花瓣诉说着它们的生机勃勃!反季节的花朵统统在潘手中焕然重生,它们无声上演着名为绽放的奇迹!
死亡之神潘,一念是生一念是死。只是他成神以来从未动用过这种赐予生机的无聊能力罢了,因为在他眼里,死亡远比苟延残喘要动人的多。
“这是最后一次。”潘像是自我告诫般低语道,这样扰人理智踩在自己底线上的举止,今日之后他绝不会再做。
他并没有什么要挽回的爱人,只有一段刚开始就已被自己划上句点的妄念。
对此毫无所觉的余泽正躺在沙滩上晒日光浴,刚才他和乌诺撞上了前来度假的诸神们。乌诺最近闲得发慌,饶有兴致地上前逗弄敢怒不敢言的塞吉和希露去了,他似乎还和阿瑞斯小小的交了一次手。
余泽懒得管乌诺的闲事。海水冲刷岩石的声音深深浅浅地萦绕在他的耳畔,盛夏的阳光更是晒得他昏昏沉沉,几欲让他再度睡了过去。而就在余泽意识朦胧之际,一阵陌生的响动猛然撩动了他的神经。
余泽微微眯起眼,却只见到自己身侧放着一束尤为特别的鲜花。各种反季节的花朵鲜活得出现在夏日,还开出了它们所能达到的最美的姿态,怎么可能不特别?
余泽侧头地打量起这束鲜花来,他越看神色越平静,最后甚至移开视线凝视着头顶遮住了太阳的大片乌云。
“哪来的花?嗯……蓝色妖姬,黄蔷薇,雏菊,香槟玫瑰,这个竟然是狗尾草?还有些花不认识。”乌诺对花没什么了解,但对送花者的身份心知肚明。
“剩下的是白日菊,黑色曼陀罗,卡萨布兰卡,蓝鸢尾,迷迭香,以及水仙。”
“水仙的花语倒是有意思,它的花语是——只爱自己。”
余泽声音淡淡的,此话一出乌诺的神色稍微放缓了几分。还真像是潘的风格,打死都不承认自己心动过。
在乌诺看来,死神送这花就是嚣张地在对余泽表示——我不爱你,我只爱自己。情商低到这地步,也真没谁了。
乌诺还在出神,然而天空中酝酿已久的暴雨终是疯狂落下,他干脆拉起余泽装得和普通的游客一样往酒店处奔跑。余泽瞥了眼地上的花束,终是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只对乌诺说出水仙花的花语,不是因为不清楚其他花朵的含义,也不是因为不清楚11朵花代表了“最爱”,而是因为这些没必要点破。他爱的是乌诺,自始至终只会是乌诺。
原本热闹非凡的沙滩渐渐地空无一人,而那束被遗落的鲜花旁突然多了一页《花语指南》,一个男人静立在雨中,狂暴的雨水碰不到他衣角分毫。
只见男人俯下身用那粗糙的指腹依次碰上了十一朵神秘艳丽的花,他每碰到一朵,那朵花就迅速干枯破败、不复存在。
第一朵,黑色曼陀罗,不可预知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