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栖玉宫......可还适应?”
华玉道:“多谢皇上关心。并无不适。”
檀瑾宁道:“那就好。”
河边凉风硕硕。华玉的腮颊发丝被吹得飘起来,漫无目的地盖在她冷得透出红意的面上。檀瑾宁将斗篷解下,披在华玉的身上,华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檀瑾宁垂下眼,掩住内里的失落,继而不容拒绝地拢在华玉的身上。
“今日在寿喜宫,我见你面色不好,唤了你几声都不见应答,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多谢皇上关心。并无事情发生,或许是因为佛音空灵,有些忘神吧。”
华玉垂头,一时有些迷惑。
她感觉檀瑾宁似乎有些变了?可是哪里变了她又说不明白。
之前檀瑾宁每每见她时,总是脸红心跳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以至于华玉在他的面前颇能自处,并无任何尴尬。可是今日面对他,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的无措感。
华玉悄悄抬眼,正巧与檀瑾宁的目光对视。男人面颊薄红,双目漆黑,见她望来,眼底瞬间绽放笑意。华玉微愣,继而垂下视线。
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心有愧疚吧!
华玉并不想跟檀瑾宁面对面站在河边。这落在外人眼中太过亲密了,她往后退了半步。
“皇上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檀瑾宁摇头。
“既然没有。那我先告退了。”
檀瑾宁忽然道:“华玉——”
华玉停住脚步,回头疑惑看他。檀瑾宁摇头一笑:“无事,你走吧。”
华玉再不看她。往前,急步回了栖玉宫。
......
檀瑾宁仍然站在盛河边,望着华玉的背影。及至背影消失,再看不见,他却仍不愿收回视线。久久凝望着。
蓦地,他的眼眶中逼出了一滴泪。
福全急道:“皇上怎么了?这里风大,回宫吧。孟娘子已经走了。”
檀瑾宁道:“是啊,她走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
耳边风声萧瑟清晰。如同他每晚的梦境,清晰得仿佛亲身经历。他每次睁眼,都有些分不清,到底哪里才是他真正所处的世界。
梦里,他与孟华玉百般恩爱。他许下誓言,除孟华玉外,再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后宫如同虚设。孟华玉待他,亦温柔小意。
可是怎么醒来,与梦中是完全相反的景象呢?
......
檀瑾宁回宫,换了身衣服,匆匆赶去书房。赵淑妃的婢女春莺来叫他去长乐宫用午膳,檀瑾宁心下烦躁,并无好气,打发走了春莺。他步伐急切,今日跟皇叔商定好了在书房处理政务,他迟了,皇叔定会说他。
檀瑾宁入书房,并未看见檀云秋。长呼了一口气,坐定。过了半刻钟,檀云秋才来。
檀瑾宁立马起身过去:“皇叔。”
檀云秋面色冷淡,似乎没有听见檀瑾宁的声音。檀瑾宁又唤了几声,他才从喉中挤出一声不冷不淡的“嗯”。
见檀云秋面色不好,檀瑾宁越发大气都不敢出。他向来畏惧皇叔,因此只老实地坐在一侧。亲手将折子捧至檀云秋面前,檀云秋接过。
折子是浙州刺史递上来的。
浙州水患,已经导致数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更甚至死伤不计其数。纵使朝廷开放粮仓,也只是一时之救。浙州人心惶惶。道路之上,随处可见匪徒强盗。周成自请去浙州治理水患,可他去了半月有余,并无任何成效,反倒被路上流民所伤,在官邸卧床数日,实不堪用。
“当时周成自请去浙州时,我本不同意,可是母亲亲自前来为其说辞,我不得不应。谁知他竟然对此一窍不通,既不知安抚民心,亦不懂水患治理,他去了这几日,倒是将浙州的官吏都请了一遍!”
檀云秋面色淡淡道:“太后若不帮周成一把,朝堂之上岂不都成了我的人?”
檀瑾宁急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檀云秋轻笑一声:“我早说了,你大了,许多事可以自己处理。无需我在旁边,否则,不仅朝臣怕我有二心,就连太后亦容不下我。”
檀云秋轻抬凤眼。眸光平静无波,却叫檀瑾宁后背一紧,冷汗瞬间湿透了袍子。他瞪圆了双眼,有些无措道:“我待皇叔之心,日月可鉴!我自生来,便没了娘,父亲又是帝王,未及我长大成人便撒手人寰。是皇叔将我养育,在我心中,皇叔如同亲父,我心中若有对皇叔半点不敬,便叫老天罚我!”
檀云秋的胸中似有股浊气,疏解不出。
他今日路过寿喜宫,看见盛河边站着的男女。男的面容俊秀,女的容颜娇媚,二人年纪轻轻,相对而立,真好似一对金童玉女。他自看见这样的场景后,脸色便一直不快。胸中闷闷得压着一股气,这股气在看见檀瑾宁后变得越发压抑。
以至于檀云秋连折子也看不进去。
檀云秋的脸色起初还因为檀瑾宁的几句话有些好转,可在听见他最后一句发的誓言,耳熟得仿佛是从那小女子的嘴中说出的。他心中那差点就被吐出的浊气再次回来,堵得他面色发沉。
檀云秋的双手拢在大袖中,紧紧交握在一处。他抬眼,看着面色白皙容颜俊秀的少年郎,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皇上之心,我自然知晓。”
檀瑾宁松口气。
“只是,”檀云秋轻轻一句,檀瑾宁的心瞬间又吊起来,屏息等待他的后半句话。檀云秋继续道:“皇上如今年幼,前朝有许多事情需要皇上钻研学习。人的精力有限,万万不可因为男女之事而分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