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再没有干涸,水声是四下唯一的声音, 就像拍在他们脸上,拍得他们的脸生疼。
还是罗老年纪最大, 见的世面多,最能豁出脸皮说话。
他轻咳一声, 朝苏娆颔首道:“娆丫头,是我错了……”
说完这个,他转身默默离开。
多余的话,他都说不出口,再多说一个字, 都在丢脸。
其他罗姓人家见罗老如此,更不知该说什么, 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张嘴承认苏娆是对的,原来不必求神仙,自己也可以救自己。
可又觉得这时候再说已经晚了,他们不能像苏姓人家那样成为苏娆的及时雨, 现在又放马后炮, 更讨人嫌。
苏娆本来就不待见他们了。
他们这时候反倒懂事起来, 一个个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
苏娆轻笑了笑,回家让爹娘把食物分好,挨家挨户给罗姓人家都送了一些去。
都是乡里乡亲的,她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之前不过是想让他们涨涨教训,现在都知道错了,她也就没必要继续斤斤计较。
大伙儿接过苏娆送来的食物,脸上更加臊得慌,甚至都抬不起头,火辣辣的疼。
翌日一早,苏娆刚推开门,就看到院子里挤满了拿锄头弯刀铁锹的人。
姓罗的人家和姓苏的人家都来了,信心勃勃等着苏娆,说要和她一块去挖水井。
昨天那一口水井解了大伙儿的燃眉之急,但还远远不够,没了村外那条小河,地里的庄稼太缺水。
苏娆明显看到,大家头顶朝东方而去的金线齐刷刷断了,竟然有隐约的金线朝她而连。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眉心,不许那些金线进入她脑内。
虽然知道这是好东西,可她实在膈应得慌。
被苏娆嫌弃的金线,却是许多神仙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
虚空中,几道身影因为金线断了而气急败坏,正在压抑着愤怒低声交谈。
“温仙君怎么回事?他连罗苏村一口水井都封不住?”
“昨日见他就心不在焉的,刚刚去找他,不知去了何处。”
“他竟撒手不管这摊事了?”
“哼,早就知道他不靠谱。”
“那现在我们……”
“没办法了,只能用另一个手段了。”
苏娆以元婴期修为,领着对她言听计从的所有人一起挖井寻水,众人齐心协力之下,隐隐有了不可阻挡的势。
凡人之间的这种势,说来玄妙,神仙也为此头疼,除非杀光他们,否则势不可挡。
就在苏娆领着大家呼哧呼哧挖着水井,充满希望时,忽然有雨滴落在大家脸上。
有人还以为是汗水,抹了一把,忽然觉得不对劲,抬头怔怔望天上看。
“下雨了!下雨了!”有人反应过来,喜极而泣,跪在地上磕头叩拜。
豆大的雨点越来越多,滋润干涸的大地,还有人们的脸庞。
久旱逢甘露,大伙儿高兴得无以复加,谁都没想过避雨,站在雨中又哭又笑。
朦胧雨雾中,忽然一道金光灿灿,有神仙缓缓现身,雨晕镀在他身侧。
“是章仙君!”人们认出他来,忙跪地迎接,低声感慨,“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
章仙君嗡嗡的声音在雨帘中扩开,“尔等齐心协力,共抗旱灾,情意难得。吾在天上亦被感动,因此下凡。”
众人一听,更是感激连连,不断朝章仙君磕头道谢。
他们一个比一个激动,发自内心地崇拜敬仰。
苏娆站在最后,她在屋檐下躲雨,细雨在眼前飘过,她明显看到这些人头顶又升起金线,没入章仙君眉心。
章仙君似乎觉察不到她能看见这些金线,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对她没有跪拜他而感到不满。
但他没有当着所有人指责她,神仙是宽容仁厚的神仙,怎么能说掉价的话。
众人忙着叩拜,感谢神仙,沉浸在喜悦感动中。
苏娆望着狂热的众人,唇角玩味地笑了笑,转身往家走。
走到半路,忽然见树下站着一道泛金光的身影,正在等她。
苏娆脚步一滞,听到对方浩荡的声音传来,在唤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