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青岚宗,祁震与云笙二人在中州大地上四处游历,并没有御风腾空飞行,而是相伴携手、脚踏实地行走。
放眼触目所见,皆是平和安宁,每经过一处,或许偶尔会遇见世俗人等争执,然而最终总归能够和好如初。
不知道是伴随形神而至的仙灵之气,让世间纷争稍有平息,还是人世间开始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一路走来,祁震见识到了许多过去未曾亲眼见识过的风景。
“仙道修士虽能感应广大无边,然而世事玄机还是要亲身体会。”看着远处一座小山村,祁震与云笙一路上都没有惊扰到任何人,如同旁观者一般,一念所及,乃是世间无穷意念思绪、纷至沓来。
“当初我便觉得,你是能够与擎灯和不灭灾星相比的人。”云笙抱着祁震的手臂,依偎在对方身旁说道:“天魔劫数之终结、仙道风波之平扼、世俗风气之新生,这三件事说到底都还是一件事,三圣当初看重擎灯与不灭灾星,就是觉得他们有此能力都将这三件事完成。”
祁震笑道:“擎灯与不灭灾星皆与天魔有牵连之机,让他们来对付天魔劫数,或许能成功,可一旦失败则前功尽弃。同时他们二人亦为搅动风云之辈,皆想以自身意志来操动仙道秩序,必然首先要以动乱来推翻过往秩序。至于世俗风气之新生,擎灯借以神道香火愿力、不灭灾星曾有魔道经历,都不是恰当人选。”
云笙则是伸手按在祁震脸颊,说道:“你说的这些,都不过是事后之言罢了,从如今看来,不灭灾星已经放弃成道基业,有你这个儿子,便是他的最大成就。至于擎灯,在他被背离玄天宗的那一刻开始,便是根基有损。”
“我不是很明白。”祁震看向云笙,问道:“就算我当初偶然获得《霸仙真解》的传承,你就有如此把握,将一切托付在我身上?”
云笙微笑道:“我不是三圣,并没有那种冷眼观世、坐视世事变迁的气量,也不知道他们所求为何,但是在你身上,我能看见整个世间。”
“此话何意?”祁震不解问道。
“你应该知道,你天生经脉堵塞,并非是偶然所致的,对吧?”云笙问道。
祁震点头道:“那是我母亲刻意为之,因为我父母不解修习《霸仙真解》的玄奥,不知道必须有大法力移炉换鼎、重塑武脉,只知晓霸仙老人当年亦是天生经脉堵塞。”
“那如果你母亲并没有刻意影响你的天生经脉呢?”云笙说道:“要知道,经脉堵塞之症虽然奇特稀少,然而在仙道修士看来,并非是不治之症,亦有相当的丹药可以治愈、重塑经脉。然而不管如何,一个人先天原初的肉身炉鼎如何,往往就是一个人修炼仙道的根骨天资。”
听见云笙这番话,祁震也明白过来,自己由始至终,其人一生下来,就处在别人的掌控和影响之下,哪怕是原初肉身炉鼎都不能真实展现,而后由霸仙老人以大法力移炉换鼎,一身武脉更非常人。
“我曾经听人说起过……”祁震忽然想起之前那个自称“兴巽”、却又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说道:“或许真正的祁震只是中人之资。”
“中人之资不正是世间寻常?”云笙反问道:“你所肩负立足的身世非比寻常,如涡流中心,但你本人原初肉身不过中人之资,或许更能反应世间气象。”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祁震一把抱住云笙,将她放在自己大腿上。
云笙没有拒绝,娇嗔一声,顺势靠在祁震怀中。
“你这么一说我,我倒是又起了一丝愿心。”祁震说道。
“哦?”
“这一路走来,我仍然觉得,如我、如祁震此人,仍旧有缺有漏。”祁震说道:“然则天地盈亏之道,本就以守缺抱残为上,若我原初真乃中人之资,便应有此一生所行。”
说着这话,祁震周身有着不可见的法则似乎如琴弦律动,一道属于祁震自己的时空运转从身上割裂开来。
云笙察觉到祁震似乎运转起某种无可度量的神通法力,说道:“你这么做,不怕让三圣生气?”
“他们要生气是他们的事。”祁震毫不在意地笑道:“我还没嫌他们烦呢!”
“怎么?三圣超然世外,怎么就让你觉得烦了?”云笙笑问道。
祁震有些不耐烦地摇摇头,说道:“他们为了做好所有准备,将自身一身道行功果化作奥妙玄机,尽化世间,若隐若现、绵绵若存,别人察觉不到,我却是能感受到一清二楚。就像有一个人成天在耳边念叨啰嗦……不,是三个!”
“三圣指引世人,此功德已是普天之大。”云笙脸上也颇有敬佩之意。
祁震补充道:“远远不止如此,三圣尽化自身功果,更是一种指点,未来飞升超脱之辈,心念起有我非我、则一切唯心显现变造,然而在仙境之中,彼此无牵,岂不是孤身一人?纵然不会有孤独之感,但所证仍非圆满。”
云笙境界未到,自然不理解祁震所言,只得听着他往下讲道:“三圣尽化功果,如同在世间法的终焉末路上,留下一盏明灯,只要顺此明灯而行,未来飞升超脱,必然见证三圣开辟之仙界。只要有前人一丝引航,要自己再唯心造物,便是有迹可循,彼此相互印证,自然而然、圆而未满。”
“为何是圆而未满?”云笙问道。
“即便飞升之后、一切造物唯心而成,但智慧见闻终究有限。”祁震说道:“正如世道根本抱残守缺,未满则能如沟壑容物。飞升之后,唯心造物无可穷尽,只要有物、自然未满,盈满则溢,那就不是超脱之道了。”
“听你这么一讲,我忽然又有感悟了。”云笙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