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天南之地也放炮竹的吗?”任红衣听着祁震讲述天南新年风俗。
祁震笑道:“天南生民本就是中州民众迁徙而至,加之当初开垦天南,面对众多妖兽,炮竹声响驱逐邪魅,可是真有奇效的,有些擅长制作炮竹的家族,甚至能够作出上万响的炮竹,接连响个不停。”
任红衣与祁震二人坐在凉亭之中,相互依偎,任红衣甩着两条长长玉腿,说道:“我小时候便偷偷下山去看过,第一次听见炮竹声响,还以为是修士斗法呢。”
祁震略作想象,有些憋不住笑意,噗哧一声,被任红衣瞪了一眼,随即便是粉拳如雨砸落。
“让你笑!笑什么笑?很好笑吗?”任红衣性子不改娇蛮,但打在祁震身上的拳头却一点也不重。
祁震尽量忍住笑意,说道:“原来红衣也有这么天真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对世俗非常了解。”
任红衣收住拳势,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我当年还没入门修炼的时候,就经常让父亲带我下山去玩,世俗中事我也算了解,可不是那种不晓凡尘的世外仙子。”
“吃醋了?”听见世外仙子这话,祁震听得出任红衣暗指何茗,但祁震明白,何茗年幼时在世俗打滚、艰苦生存的那段日子,是世上很多人都未曾经历过的。
“哼!”任红衣把脸别向他处,故意不看祁震。
祁震也没有生气,缓缓地将任红衣抱在怀里,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轻轻摇晃,好像泛舟涟漪之上。
这种安宁与亲密,是祁震很少享受到的,自从自己得到《霸仙真解》传承以来,斗争与杀伐似乎就变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如今祁震被任命为玄天宗的仙武长老,更是直截了当地为玄天宗行杀伐事,好像未来还有无数考验与恶斗在等着自己。
“怎么了?”任红衣伸手抚摸着祁震的脸颊。
祁震微微一笑,细声在任红衣耳边呢喃道:“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就是过一个世俗普通人的生活。”
任红衣心中一惊,她担心祁震在此时此刻、远征即将到来的关头,而变得脆弱、有所退缩,所以赶紧坐直身子,看着祁震。
当任红衣正欲开口,祁震挥手示意,仿佛自言自语般:“这件事,等我未来境界再进之后,自然会以轮转化身去体验完满,并非现在……我只是有一个疑惑,如果我祁震不曾有这般特殊的背景、也没有那机缘入仙道门槛,在世俗之中、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会不会因为生活的艰苦而作奸犯科?或者面朝黄土背朝天,做一个勤勉的老农?还是在琼楼玉宇间,沉湎在美酒红颜中?”
“你已有炼神境修为,元神澄明稳固,求证真我之后,不该有这样的疑惑。”任红衣语气平缓说道:“你就是你,你不是别人。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如果可言,这是心境有隙的征兆。”
祁震脸上的笑容很是自信,从十多年间的凶险杀伐中走出的这个人,心境早就打磨地如磐石坚定,水银难泄、锋芒难破。
但是不知为何,祁震总觉得有一股疑惑,越来越靠近自己,或者反过来说,自己境界不断提升,距离这个疑惑则越近。
这不仅仅是炼神境求证真我的层次,而是自己在世上的行为体现、乃至于所处的这个世间,到底是不是真实无虚的?
如果说祁震自己的存在,只是某种更高更不可测的存在,作出的一种臆想与梦幻,只不过这种臆想真实得让想象中人自己都无法突破。
祁震也发现了,当自己境界越高,越不可避免地思考到这种自我存在与世间存在的真实问题,这种触及万物本源、如深渊深邃难测的思考,会不会就是玄天三圣平日里所要面对的?
现在的祁震,甚至对这样的思考模式,感觉到恐惧和懵懂,恍恍惚惚之间,祁震的确生出了类似退缩的想法。
但祁震不可能真的选择退缩,而且以自己目前的境界而言,要补善心境所缺,以元神推演就是,甚至不必要等到炼虚境之后以轮转化身去体验。
祁震忽然明白过来,当年霸仙老人就是在这一步上出了差错,这种思考本身是不可避免、必须直面的,但当不可测的恐惧来临,霸仙老人选择了以破灭与毁坏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