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着后臀呜呼哎哟地站起来,却发现燕遥知别说回头了,连停步都没有。
于是若木一瘸一拐地追上去:“燕!燕!好吧,你说的对,我是很害怕!”
燕遥知依旧往前。
若木疼得龇牙咧嘴:“我承认我胆小,我害怕,在知道我不是因为特别出众所以才被神明关注的时候,我确实很失落啊!燕!我不是神明!我只是一个会疼会死会害怕的普通人!”
身披麻衣的背影这下停住了。
若木跛着脚:“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好歹也给别人一点反应的时间......”他的声音哽咽起来,又狠狠地咬断了,“你这样子,我还怎么和你做朋友?”
“朋友?”燕遥知终于转身,双眼闪着血红的光。
若木从没直面过他如此凶戾的眼神,被吓得又摔了个屁股墩。
他牙齿磕巴着:“对,就是朋友,我、我可是能跟神明做朋友的人,我、我还没得意够呢!”
燕遥知看得出他很害怕。
“我想跟你做朋友的,可是谁交个朋友会被吃啊......你看天上飞的鸟,水里游的鱼,陆上跑的兽,它们哪个不是见了比自己更强大的捕食者就逃得远远的,胆子小的被吓死当场也说不定。”若木把话一气说了出来,倒是愈发流畅,“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做梦都是梦见被你一口咬死......”
燕遥知:“......”
若木像是彻底放开了,他坐在地上开始大声倾诉自己的失落和害怕。
而燕遥知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眼中的赤色光芒逐渐变得柔和。
或许这些年轻的人类最终都只会变成一段记忆,永远停留在他不死的生命里;但假如能留下的是美好,而非一次又一次的遗憾,想必就算到时候回想起来,也会再度温暖这颗早已不再跳动的心脏吧?
燕遥知觉得自己很没立场,这么多年捱下来,除了忍饥挨饿过得委屈巴巴,竟然连一丁点唯我独尊心如铁石都没能学成。
狠摔了两跤,若木没能自己站起来,最后是被燕遥知给拎下山去的。
正好要去的赤丹家里最近因为研究存放不少伤药,取来也很方便。
赤丹听闻若木走个山路还能把自己摔成重伤,狠狠嘲讽了他一顿不说,上药时的手劲儿也用了十成。
屋外的院子里。
燕遥知又看见昨晚那个上山讨药的女人。
女人生着一张白净而美艳的脸孔,秀目细眉,唇色殷红。
“你好。”女人说,“我从黑山来,你可以叫我玛姆。”
燕遥知盯着她,目光中无悲喜,也没有开口接她的话。
他觉得这女人在占自己的便宜。
第49章 吃撑的第四十九天
就算燕遥知已经带上了十二分的挑剔来看玛姆, 但也没法不承认她确实是个很具有亲和力的人。
漂亮的脸孔满怀着一种让人很容易理解的“母性”,就好像虽然平时总唠叨个不停,还会强权压制孩子一切叛逆行为,但最悲伤最无助的时候, 也还是会想要回到她身边jsg, 下意识地去依靠的母亲。
然而燕遥知带着连自己也难以理解的排斥感,对面前这个友好又美貌的女性持续保持着沉默, 然后十分不讲礼貌地转身, 甩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
赤丹的小屋里很热闹。
他和若木几乎已经成为一对冤家,每次见面都互相吵个不停。
燕遥知小心地穿过他们吐沫横飞的“战场”, 发现赤丹原先摆放得乱七八糟的屋子已经被收拾过,地上累积不知道多少年的漆黑污渍毫无踪迹, 连石墙的缝隙都被重新涂抹过一层洁白的细粉。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香气。
大变样了。
燕遥知不禁又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说,他也算是看着赤丹长大的——虽然哪怕赤丹一有机会就往他身旁晃悠他也没能记住人家是谁——燕遥知很清楚赤丹一箩筐的大小毛病里就包括了卫生意识很差, 活得邋里邋遢这一条。
而且虽然他做起研究来是部落的顶尖人才, 但在打扫家务这方面,随便哪个六岁的小孩儿都能一只手胜过赤丹。
燕遥知看见被清洗得崭新光洁的石桌上头分类摆着几个透明的盘子。
有点像是旧世界的培养皿,但它圆溜溜,带着个底,上头雕着密集的花纹, 更像是个菜盘。
材质不像玻璃。
燕遥知用指头轻轻戳了一下。
盘子里摆着不同颜色的液体,液体之中浸泡的是一动不动的黑色线虫,还有几块明显是人体组织的东西。
应该就是赤丹正在研制的, 用来医治鲛人族的药物。
燕遥知在桌上还看见不少造型眼熟但分辨不出用途的新器具, 都制作得极其精美, 且一样是透明的材质。
“这是玛姆从她们部落里带来的。”赤丹已经给若木上好了药, 擦着手说, “这种全透明的东西更方便我们观察,而且这个和这个......”他开心地指着那些燕遥知不认识的东西介绍了一遍,“有了这些,不管做什么都很方便,要不是现在时间太紧,我还想仔细研究一下它们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赤丹不好意思地耸耸肩膀:“毕竟是玛姆的东西,她能借给我用已经很好了,我也不能一直占着不还。”
“你可以问她。”燕遥知说。
“我问过的,但是玛姆说这套器材也是她的长辈留给她的,她只知道怎么用,不知道怎么做。”赤丹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他总是很少让自己完全陷入负面情绪里,这次当然也很快重新振奋,“不过玛姆真的懂得好多啊!我这段日子跟她学了不少新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