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芳连忙叫道:“官爷,官爷,都是小人做的,不干我娘还有婆娘她们的事情啊!”
花自芳身边看守他的差役,直接就拿着刀鞘往花自芳脸上一抽,花自芳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嘴里满是血沫,张口一吐,几颗牙都掉了出来,那差役冷笑道:“你说不干就不干吗,你一个男人,难道还进得了荣府,定是你家女人伙同你那个妹子干的!”
花自芳媳妇却是哭号道:“官爷,不干我们的事啊,都是那丫头,那丫头叫人捎回来的,说是荣府主子赏的,我们哪里知道啊!”
另一个差役也是一声冷笑:“主子赏的?谁家主子这般大方,一个丫头,都能赏她这般家业了!嘿嘿,也别想着你家那个丫头了,那丫头手上不干净,被抓了个正着,她签的可是死契,前两天就给人牙子带走了,行了,跟这些人有什么好啰嗦的,直接押送回去,请大人审了便是!”
一群差役都是心领神会,几个人抬着所谓的赃物,参与的人个个怀里都鼓鼓的,然后又推搡着被索拿的花家人,直接往衙门去了。
这等小事,荣府的下人出面打了招呼,罪证确凿,花家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因此,衙门那边先是按照惯例关了几天,用了点刑,得了口供,判决就下来了。
花家盗窃金额实在是比较大,虽说许多被那些差役暗自分了,数额也足够花家人喝一壶了。
花自芳被定为主犯,按照本朝的律法,先是杖一百,还要在身上刺字,然后发配三千里,充作苦役,而花家的女眷,定为从犯,同样要受杖刑,服苦役三年。三年的苦役,一个青壮劳力都未必能撑的下去,何况是几个女人,只怕也难得撑几日。
花家算是家破人亡,王氏才算是消了一口恶气,只是贾宝玉一日不好,她一日心中难消愤恨,在她看来,花家这样的贱民,一家子的性命也比不得自家贾宝玉一干头发。除了恨花家,王氏也恨林母,要不是林母当年将那个袭人给了贾宝玉,哪有如今的事情。
只是虽说心中愤恨,王氏对林母也是无可奈何,她如今手上无权,想要做什么都是不行,因此,也只得等待时机。也因为如此,王氏如今更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贾宝玉身上。
太医的诊断,王氏也知道了,因此,各种各样的补品往贾宝玉那里送,也不怕他虚不受补,直接补得贾宝玉鼻血都出来了,烧得满脸通红。林母又是借着这个缘由,将王氏训斥了一顿:“你是大夫,还是太医是大夫,太医开得好好的方子,宝玉如今需要的是清心养性,缓缓图之,你这般折腾,好好的孩子也要叫你给补坏了!”
王氏也恨自个好心做了坏事,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也不敢插手了,只得看着太医皱着眉头,又给贾宝玉换了方子,里头别的不多,黄连却是不少,最能够降火清心。
贾宝玉闻到那味道便想要吐,但是还不得不喝,他吃不得苦,吃了药,就要吃上许多蜜饯甚至直接拿了雪花洋糖塞嘴里,这些固然冲淡了药味,也冲淡了药性,因此,更是要接着往下吃。
一天三顿地吃药,自然损了胃口,吃不下饭菜,吃不下饭菜,人自然也没了精神,太医又说了,贾宝玉要安心静养,因此,却是没多少精神跑去跟家里的几个姐妹胡混了。
贾宝玉这般,黛玉三春薛宝钗她们都是去看望了两次,不过多半也就是走个过场,她们如今事情都多,何况,贾宝玉那里一堆的丫鬟在身边献殷勤,她们去了只觉得自个多余。
而史湘云却是真的将贾宝玉放在心上,恨不得整天守在贾宝玉身边,陪着贾宝玉说话,哄着他吃药,给贾宝玉做荷包,打络子,见贾宝玉喜欢活计鲜亮的肚兜,还跟着贾宝玉院中那个针线极好的绣玉学针线,打算日后将贾宝玉贴身的物事都承包了。
史湘云这般,虽说有些不合礼法,毕竟哪怕有了婚约,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不好,只是,贾宝玉如今卧病在床,史湘云作为未婚妻,在一边照顾,也能够说得过去,林母劝了几次之后,便也不多说了,反正万事比不得史湘云自个乐意不是。
贾宝玉固然是个博爱的性子,但是却也不是分不清好歹,袭人之所以能够在贾宝玉心中越过其他丫鬟,不就是因为袭人处处周到,以他为先吗?史湘云这般,贾宝玉瞧着史湘云,更是心旌摇曳,史湘云论起容貌,并非顶尖,只是显得英气,极有活力而已,但是贾宝玉如今瞧着史湘云,只觉得谁也比不过,见史湘云坐在床沿上,利索地打着一个梅花络子,准备用来配贾宝玉的那块通灵宝玉,贾宝玉心中一热,忽然伸手抓住了史湘云的手:“云妹妹,我,我定不负你!”
史湘云听着一愣,竟是流下泪来。
☆、第79章
史湘云一直有些不确定,老实说,贾宝玉真不是什么能让女人放心的人,他太多情,史湘云总是觉得贾宝玉见一个爱一个,只是先动心的人先输,史湘云永远都记得,自个很小的时候,父母过世,幼小的她满心惶惑,被姑祖母接到了荣府,除了姑祖母,给了她最真切善意的,就是贾宝玉。
史湘云在史家日子并不好过,虽说史家整体就是那样,叔婶未必真的亏待了她,很多时候,对史湘云比对自家的女儿更加宽容,只是这样更显得生疏,叫史湘云无论如何生不出亲热来。她有的时候,甚至有一种错觉,自个应该是贾家人才对。
贾宝玉对史湘云一直都很好,史氏对史湘云不是不好,但是她年纪大了,所谓的好也就是赏赐什么的,史氏身边多的是女孩子,对史湘云即便另眼相看,但是终究不可能太过周到,而贾宝玉却是弥补了史湘云在这方面全部的渴望。
只是贾宝玉实在是太怜香惜玉,她是贾宝玉的云妹妹,然后还有各种姐姐妹妹,她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哪怕史湘云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史家与贾家已经将两人的婚事订了下来,她依旧心中存着不安。
如今听得贾宝玉这番话,史湘云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圆满了,原本的那些忧虑几乎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终于定下心来,是啊,不管别人如何,日后能陪着贾宝玉一辈子的只有自己。
见贾宝玉手忙脚乱地拿着帕子给她擦泪:“云妹妹,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唉,云妹妹,你别哭啊,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史湘云见贾宝玉这般模样,一下子破涕为笑。
离恨天,灌愁海,太虚幻境中,一美貌女子竟是失手将手中宝镜摔落在地,她跺着脚叫道:“乱了,乱了,真是一切都乱了!”一众女子瞧她模样,都是不敢做声,垂头不语。
人间自是无人知道这番事情,史湘云这边与贾宝玉愈加亲密无间,叫王氏知道了,很是暗中骂了几句“不知羞耻”等言语,她想要设计坏了史湘云的名声,将这门婚事给搅黄了,只是一时半会儿依旧找不到时机。
王氏依旧不死心,她如今消息不灵通,连之前薛家找了多次官媒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还以为薛家是要给薛蟠娶妻呢,因此,依旧打着薛宝钗的主意,时不时地就找个借口,叫了薛宝钗过来,明里暗里让她与贾宝玉好好相处,薛宝钗面上敷衍,其实却是并无动静,叫王氏更是恨得牙痒痒,下定决定,日后做了薛宝钗的婆婆,定叫她知道厉害不可。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冬去春来,又是一年阳春胜景。
这日,林母这边正与黛玉三春说话,那边薛王氏过来,说是给林母请安。
薛家在荣府,说是做客,实际上也就是住在梨香院那边,那边即便不是单门独院,但是薛家一般也就是跟二房往来得多,薛宝钗倒是时常到府里来,薛王氏却是很少露面,听得下人传话,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个笑意来:“薛太太实在是太客气了,请薛太太进来吧!”
薛王氏进来之后,黛玉三春也起身给薛王氏行了礼,薛王氏也不敢托大,连忙避了避,然后才笑道:“老太太果然会调养,几个姑娘真是一个赛一个得出挑!”
林母笑道:“我这么大年纪了,哪有多少心思调理家里的孩子,不过是她们不嫌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性子古怪,过来陪我老婆子说话而已!你家宝钗才是个好孩子,稳重有礼,实在是可人疼呢!”
薛王氏心中得意,嘴上却是谦逊不止,然后又叹道:“老太太,我这女儿也就罢了,就是我那儿子,简直是命里的魔星,我一向为他头疼了,听说大明寺的菩萨灵感得很,我打算明儿个带着我家两个孩子一块儿去拜拜,不知道几位姑娘一起去吗?”
林母笑道:“大明寺的菩萨听说的确是灵验,不过我家惯常是去清虚观和铁槛寺的,家里几个孩子的寄名符都在那边供着呢,大明寺那边却是不去了!”
大明寺供奉的是文殊菩萨,在京中的确是个香火极盛的地方,那边虽说不是皇家的家庙,但是却是出过好几代高僧,皇家对大明寺也有过几次册封,因此,京中宗室权贵,也是常常到大明寺上香拜佛。一听大明寺,林母就知道薛家是打的什么主意了。
薛王氏也就是客气一下,这会儿连忙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下次想要礼佛可就要了好去处了,回头我也在铁槛寺清虚观给我家那两孩子捐点香油,点两盏长明灯!”
林母也是点了点头,与薛王氏敷衍了几句,薛王氏这才走了。
见得薛王氏突然跑过来说什么礼佛之事,黛玉三春都是有些惊讶,原本可看不出来薛家是什么敬神礼佛的人家,探春一向口快,这会儿笑道:“薛姨妈巴巴地过来,怎么就觉着不怎么诚心呢?”
林母笑道:“薛太太自有自个的打算,不过是因着住在咱们家,所以想着跟咱们家打声招呼而已,应该并没有什么意思!”
林黛玉却是有些了解林母的,见林母神色,心中便有些怀疑,只怕薛家那边,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光是礼佛呢!不过,林黛玉性子一向那般,不相干的人,便不放在心上,薛宝钗心机太重,因此,林黛玉虽说不至于对她敬而远之,两人之间关系也一向只是淡淡的。因此,尽管心中有些疑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笑道:“外祖母,如今天气暖和起来了,咱们姐妹们在家也闷了一冬了,什么时候,我们也出去拜一拜佛啊?”
林母笑道:“如今天气还有些反复,等到再暖和一点,咱们再选个日子出门便是了,你们若是在屋里觉得闷了,不如叫下人做几个风筝,在花园里头放着玩便是!”
林母这么一说,几个女孩子都是心中一动,立马凑在一块儿唧唧喳喳起来,一个个说自个要什么花样的。
那边史湘云与贾宝玉一起过来了,听得她们在讨论,也是叫了起来:“好哇,你们有好玩的竟是不叫我们了!”
探春笑嘻嘻道:“二哥哥与云妹妹如今天天黏在一块儿,我们哪敢打扰了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