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原本毫无反应的匣子在伙计们凑近之时,突然就有了动静。
伙计们心中越发好奇,再次凑近了些。
伴随着细碎的噼啪声,一抹绚烂的幽蓝色火焰猛然从明黄色的火中窜出,吓得伙计们险些跌倒在地。
青衣冷眼瞧着那乌木匣子在火中炸裂开来,一块白如雪洁如玉的东西骨碌碌的从里头滚了出来。
“哼。”见了此物,她顿时冷笑出声道,“那王得财果然是昏了头了,竟也敢送你人鱼肉!”
“人鱼肉是什么肉啊?”秀秀不解青衣为何如此生气,须知她自打被娇娘卖给客栈之后,她便日渐大胆起来。在青衣错眼不见的时候,她时常跟了高师傅尝新出锅的食物,什么奇兽异怪,她竟是吃的比青衣都要多了。
她过惯了妖怪的日子,茫茫然然间已然是融入了妖怪的世界了,所以也不觉得珍兽怪物是吃不得的东西。
于是她满目好奇的望着青衣问道:“人鱼肉不可以吃吗”
“自然是不能吃的。”青衣淡淡道,“我已经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便接客人给的东西,不要吃来路不明的东西,今儿若非我认出来,这块肉便能活活要了你的小命儿!”
秀秀不明白青衣是怎么透过匣子认出里头的人鱼肉的,只能心虚的吐了吐舌头,然后讨好的摇着青衣的胳膊发誓道:“青衣姐姐你不要生气,秀秀再不敢了!”
青衣不与秀秀较真,只伸指重重在秀秀的眉心处点了一下,紧跟着又忽然变了神色。
她抬头眯眼的瞧着暗处,声如寒冰地斥道:“你们好像将我看的太弱了些。怎的?瞧见黑三郎不在这里,便鬼鬼祟祟都跑了来?都给我滚出来!”
秀秀闻言下意识凑近了青衣,小身板挺得笔直。
黑暗中传出一阵杂乱的足声,一群模样磕碜的妖怪顶着昏暗的月光,慢慢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原本就紧张的伙计们这下越发害怕起来,她们欲言又止的看着不复往日隐忍模样的青衣,待要劝阻,又被青衣那凌冽无情的眼神吓得说不出话来。
“素兮!”
青衣一声召唤,形如人皮的素兮便如疾风闪电般的来到她的跟前。
“杀了他们!”青衣一摆手便将一滴血溅在了素兮的皮上,同时横眉竖目的狠声道,“一个都别留!”
得了血的素兮当即摇身一变,竟又化作个赤衣青面的厉鬼。
她仰面朝天无声的嘶吼了一声,而后身形一动,作势便朝群妖袭去。
群妖先是骚动了一下,但随即又镇静了下来。因他们早已知道,这素兮身有桎梏,虽死不得超脱,生生世世都只能被绑缚在那三途川客栈里头。即便她再怎么厉害,也出了三途川客栈的所在之地。
果不其然,素兮虽气势汹汹的朝他们攻去,却马上在客栈边界之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的拽了回去。
青衣被素兮那不甘的鬼呖声所扰,原本就愠怒的脸一时间越发的骇人起来。
铁器冷硬的撞击声渐出,那些原本消隐的锁链开始凭空而出现在青衣的周围。
“小娘子。”静立于一边的东桥见状忙递上一只白瓷瓶,待青衣一口灌下之后,他才恭恭敬敬地开口道,“小娘子无需动怒,这些畜生,还不至于让小娘子出手,只要你一声令下,小人立时便动手。”
青衣饮了玉冰烧,只觉体内原本沸腾躁动的血平息了许多。她一冷静下来,理智便又回来了。
“不必了。”她随手拍开秀秀预备摸锁链的小手,然后面无表情的道,“你动手便是要见血,但我现在还不想见血。”
活音未落,她周身的锁链便呼啸着四射开来,伴随着群妖惊恐的窜逃声,无数只妖怪被锁链缚住了手脚,就那么痛苦不已的被倒提在半空中。
“如此正好!”青衣看也不看那些被捕的妖怪,只对着东桥微笑道,“以儆效尤。”
她的笑与温玉太过相像,东桥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直视。他下意识低头垂目,敬畏油然而生。
才不过几个时辰,她便能将囚妖锁使得得心应手。不愧是阿郎的胞妹、季厘国族长之女,一旦觉醒了季厘国的血脉,竟是如此所向披靡。
“小娘子说的是……”东桥毕恭毕敬的屈身喃喃道,“小娘子说的极是,如此一来,其他妖怪便再不敢来了。”
“那可未必。”青衣正色道,“我能感觉到,有个颇厉害的大妖怪就在附近隐忍未出。它的气息叫我体内的季厘国血骚动不已。我们切莫大意。”
说话间,她身外的锁链已在蠢蠢欲动。
伙计们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青衣,登时吓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她们畏惧的挤在一起,那看青衣的眼神,惶恐如看陌生的大妖怪。
青衣觉出味儿来,一张如雪如霜的脸上越发没了表情。
明月已至中天,子时到了。
***
娇娘瑟缩着躲在王得财的怀里。粘稠腥臭的血顺着王得财惊恐的脸往下滴滴答答的不停往下淌。
他瞪大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一步步从黑暗中走出来。
一袭黑袍的黑三郎身披月光的出现在山口。即便他手提着半截滴血的兽腿,脚踏着淌满血的大地,但他的身上却纤尘不染。
他清俊的脸上仍挂着酣畅淋漓的笑,幽深如墨的双瞳里不时闪过几丝暗金色。那金色太过刺眼,叫他们无法与之对视。
成百上千的半妖与傀儡都在他的挥袖间溃败,他踏着死亡,信步闲游般的逼近他们。
“怎么?你们就这般不堪一击么?”黑三郎丢开手里的残肢,笑得着实有些可恶,“难得我想动点真格的,你们不祭出底牌来,叫我着实不能尽兴!”
“我们走……我们快走……”娇娘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待听见黑三郎这般说,登时就推着王得财连声道,“我才不要跟那些家伙一样死的那么恶心丑陋呢!快走!”
“可是太子……”王得财犹记得那翻到在地的华轿,便迟疑道,“他——”
“太子怎么可能在这里!”娇娘急中失言道,“快走——”
原本还觉得痛快的黑三郎闻言登时变了脸色。他飞身挥袖,以一道疾风将那华轿劈作两半。
华轿哗啦啦的散落,显露出那藏身于内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