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只觉自己仿佛还听见了龙吟声。
不过很快雷声很快就消失了,随着他们的前行,一阵轻灵悠远的歌声随着谷中清风迎面而来。
青衣看着前方那片白茫茫的雪地先是一愣,待瞧见东桥伸臂示意她继续前行之后,她这才敛神静心的朝那片突兀的雪地走去。
越是靠近,那歌声便越是清晰。原来她自觉歌声只有音律,并不能听出什么来。如今一靠近,她这才听明白对方唱的是什么。
那是一曲恋歌,很久之前,那位摇姻缘签的新嫁娘也曾唱过。只不过她唱的哀凄婉转,而现在唱的这个人却是满怀柔情。
“雪娘子,我带我家小娘子来了。”东桥遥遥对着雪妖所在的冰窟道,“还请你撤下些玄冰,免得冻伤了她。”
青衣心头大震,再不知道那里呆着的人是谁那就是真傻了。瞧着这冰天雪地的,那里的人分明是雪妖和旱魃。
不过最让她惊讶的是东桥竟然会认识雪妖,要知道雪妖来客栈的时候,东桥恰巧不在场。
“小娘子还请留心脚下。”东桥弯腰为青衣带路,一面走一面为青衣压实积雪。
青衣木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直到瞧见化得的只剩半个身子的雪妖,她这才冷声道:“现在可以说原因了吗?”
“是。”东桥屈身答道,“这位雪娘子是和我一道儿来的三途之地。阿郎知道她要找心上人,就嘱咐我一路上多关照她些,倘若遇到危难的事情,就让我助她一助。今早儿她以风传言给我,所以我才求了小娘子与我一起来见她。”
“可是我来并无多大用处。”青衣冷面道,“再者,她前几日才求了三郎帮她,如今能帮她的,也只有三郎。”
“大人的确帮了我。”雪妖轻声道,“只是他来去匆匆,我没办法叫住他。”
“……”青衣微哑的看着冻在旱魃身上的雪妖,有些不明白她说的三郎帮了她是个什么意思。
瞧着这个样子,雪妖就一如她和三郎之前讨论的那样,用自己的修为妖力为旱魃造了个冰棺。
只不过她的妖力比自己想的还要微弱些,别说是冰洞了,便是这样贴身冰棺就已经是十分艰难了。
而且看这样子,她仿佛撑不了多久了。
青衣暗暗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对着空谷唤道:“三郎——三郎——你在哪里——”
然而黑三郎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半天也没有找过来。
青衣略喊了几声,又看着雪妖唉声叹气道:“你再撑着些吧。也不知三郎有没有想到帮你们的法子。实在不行,你就先放开旱魃好了。”
雪妖微微笑了笑,她微扬起一只手,将手里的一枚乳白色的石头展示给青衣看道:“这是大人方才丢给我的冰玉。虽然不能让我马上恢复妖力,但有了它,我还能多撑月余。一个月的时间,相信足够大人想到办法了。”
“要是一个月后还没有想到呢?”青衣只觉雪妖这样模样有些可怜,除了脸和手,她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形了。
雪妖没有回答,只收臂将手里的冰玉直接按进自己胸口。
她现在的身体就像是一团裹了冰层的雪,部分化成了冰,部分却仍是松软的雪花。
青衣看的眼皮直跳,忙转头问东桥道:“你特意让我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
“是。”东桥回答道,“我请小娘子来,是因为小娘子可以救她。”
“我?”青衣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来。
“对。”东桥果不其然的继续道,“雪娘子本身只是一团冰雪,若是内体的妖灵安好,便是被火烤的只剩下一小块冰也是可以马上复原的。但如今雪娘子耗干了自己的妖灵,性命堪忧。阿郎说小娘子的血对妖怪来说是灵药中的灵药,若是能得一滴小娘子的血,雪娘子就可以马上康复了。”
“阿兄是这么说的?”青衣不甚相信的问道,“他说让我给雪妖一滴血?”
“……阿郎说手指上割个小口子流的怕不止一滴血,叫小娘子千万不要浪费了。”东桥迟疑的复述道,“如果雪娘子受得住话,就都给了她吧,只不要给黑三郎喝就好……”
“……真是阿兄说的?”青衣忍不住按着青筋直跳的额角咬牙道,“想想也是,阿兄他以往还用我诱过妖怪呢。只是让我出几滴血还真已经算心疼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爆更献上
☆、第218章 恋歌
东桥越发垂了头,好似没有听出青衣的反讽之意。
青衣犹未解气,又冷声质问道:“阿兄从不做无用之事,一个雪妖他断不至于放在眼里。说吧,你们都盘算了些什么?”
东桥闭嘴不言,倒是雪妖直言道:“令兄心有城府,并未对我们明言自己谋划的事情。”
“我也不指望他会事无巨细的告诉旁人。”温玉的行事风格青衣早已有了然,于是她也不为难雪妖,只道,“你只说他想让你为他做什么就可以了。”
“凡间已是大乱,世人皆注目于人皇移权换位之事,对凡间妖界的界线模糊的事情一无所知。”雪妖道,“群妖争相离开旧所涌入凡间,季厘国人的处境已经开始变化。令兄唯恐祸及族人,便用了他的血作为代价,让我为他传信。”
“传信?”青衣疑惑道,“只是传信?”
“口头相约的事情确实只有传信。”雪妖轻笑一声,继续道,“不过我也知道,他的真实意图怕远不止此。特别是当我发觉他给的血虽然能在短时间提高我的修为,但却无法持久的时候。有道是水满则溢,他的血不过是拔苗助长,以我的妖灵衰竭为代价暂时突破了化形而已。”
青衣眸光微闪,再看雪妖时已是换了种语气:“你既知道季厘国的存在,就该知道我们的特点。阿兄的血能招引鬼神,但于寻常妖怪而言无异于猛毒。我实在想不通你怎么会敢接受。”
雪妖将脸贴着旱魃的面上,语气甜蜜的答道:“我原本并无形体,只不过是四处飘散的雪花而已。彦君守着我身处的冰洞,日夜不休的为我采来寒冰。虽然每每送到冰洞时,寒冰就已所剩无几,但他还是锲而不舍。冬去春来之时,群山的积雪皆已消融,唯有我在的地方依旧寒冰伫立。及至夏至,彦君的旱气越发汹涌。他一出现,便引来旱灾,连带着我的冰洞也开始消融起来。于是他便远远地离开我。我以无形之体,难出冰洞三尺之地,实在是无法追随彦君。不曾想天无绝人之路,令兄恰好来至我的冰洞采冰。听了我的倾诉之后,他便给了我他的血,以助我化形。虽然此举形如饮鸩止渴,但我甘愿如此。”
“再者,他也跟我说我必不会如此短命。”雪妖复又抬头对着青衣道,“他断言我定能在三途之地得到化解的法子,并特特指点了我来寻三途之主。”
“还有呢?”青衣听出几分意思来,当即追问道,“他还跟你说了什么?他也跟你说了我的血可以救你吗?”
“这倒没有。”雪妖稍嫌意外的答道,“其实若非东桥提及,我并没有想到这点。我听闻季厘国女子对妖怪来说乃是大补之物,但从未听说哪个妖怪吃了季厘国女子可以起死回生的。当时他也只说三途之主能圆我心愿而已。”
说着她又怪异的看着青衣的眼睛道:“不过令兄确实堪算你们族中的魁首,不过是几滴血而已,就能随心所欲的造出我寄身的形体来——”
“阿兄曾特意研究过人偶傀儡之术。”青衣恐雪妖猜出温玉的特别之处来,便偏转语峰道,“尸身尚且能被炼制成旱魃,不是寄灵的傀儡身躯,阿兄自然是信手拈来的。”
雪妖心道傀儡身不过是外物,既非本源又难与妖灵相容,而温玉给她的身躯,却是真真正正的自己的身体。
不过既然青衣不愿她深究,她也就不再言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