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师谭琴递给柯熠辞两张卸妆巾一管洗面奶,指向走廊:“卫生间在那边。”
“谢谢。”柯熠辞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他转身,与温翎对视,“我去洗把脸。”
温翎点头,像条小尾巴跟着柯熠辞走进洗手间,柯熠辞问:“我讲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温翎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么完美吗?你这么夸我,我可要骄傲了。”柯熠辞拧开水龙头,掬一捧水扑到脸上。
“就是,”温翎说,“难过。”
柯熠辞洗掉脸颊白色的泡沫,抽一张纸巾擦掉手掌的水珠,捏一下温翎的脸颊,说:“没有人能救所有人,小宝。”
未踏入社会、直面残酷的温翎有着丰沛的同理心,这样的品质极为难得。象牙塔里的学生通常有着何不食肉糜的天真,苍穹合该湛蓝,河水合该清澈,是非曲直合该分明,然而社会的复杂程度呈指数级爆炸,没有一柄钢尺能够将人性测量完全。
“我能,做什么?”温翎问。
“做你自己。”柯熠辞说,“始终善良,相信希望。”他搂住温翎的肩膀,“咱们去吃饭,老板说食堂有炸鸡哦。”
“我妈,”温翎说,“要跟你,”
“你爸妈要我过去陪桌?”柯熠辞问。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听起来怪怪的,温翎说:“是。”
“啊。”柯熠辞紧张地卡壳一瞬,“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他摆出一副上战场的严肃态度,“我准备好了。”入职三年的央视主持人,见家长前反反复复念叨同一句话,内心焦虑可见一斑。
没等柯熠辞给自己的心理建设添上一块砖,他脑袋空白地被温翎拉到家庭聚会的桌旁,只听小朋友说:“柯熠辞,男朋友。”
六个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柯熠辞傻呵呵地抬起手:“嗨。”
伸长脖子看戏的任娴对程齐芳说:“小柯这不值钱的样子,看着来气。”
程齐芳捂住嘴巴闷笑。
“坐。”师嵘说,“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别拘谨。”
温德泽指着新加的一副碗筷,说:“爱吃什么,自己夹。”
温瑞雪呲着一排整齐的牙齿,说:“欢迎辞哥加入公主护卫队!”
公主护卫队?柯熠辞转头看向温翎,小孩的耳朵羞得通红,他喝止妹妹:“别、别说。”
“哎——我哥演过白雪公主哦。”温瑞雪毫不顾忌地揭温翎老底,“他初中时候排话剧,因为皮肤白荣获白雪公主的角色,正式演出那天我们是他的啦啦队。”
“照片在我手机里。”师嵘凑热闹,她翻出珍藏已久的图片和柯熠辞分享,“中间这个小姑娘,是小羽。”
“哇哦。”柯熠辞双指放大照片,温翎又大又圆的杏眼格外好认,秀气的小男孩戴着金黄的假发,穿着宽大的裙装,像一支娇艳欲滴的白蔷薇,柯熠辞说,“可以发给我吗?”
“不行!”温翎大声抗议。
“可以可以。”师嵘满口答应。
“公主不能大声讲话。”温瑞雪幸灾乐祸地欺负哥哥,“太不优雅了。”
第60章 黑盒子【完】
温翎将卷轴摊开,四幅画依次挂在展架上。温瑞雪提着一兜奶茶走过来,说:“辞哥今天不来吗?”
“来。”温翎说,他调整卷轴的位置,“歪吗?”
“不歪,正好。”温瑞雪说,她掏出一杯奶茶递给温翎,“消消暑。”
五月的北京不算炎热,树荫下凉风习习,温翎吸溜一口冰奶茶,盯着自己的手腕,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我是不是,胖了。”
“辞哥养得好。”温瑞雪说,她衷心为哥哥的幸福感到高兴,她远远看到柯熠辞,调侃道,“辞哥这回没戴围巾。”
这要追溯到一个多月前柯熠辞过生日,温翎送上了亲手织的围巾。为了保暖,温翎特意选用最粗的羊绒线,针织围巾看起来没有机器做的精致。平均零上十五度的阳春三月,柯熠辞硬是戴了大半个月,逢人便说,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对象给我织的围巾。
整个央视大楼都知道13台的主持人柯熠辞有个心灵手巧的对象。
任娴随他闹腾,底线是不准戴围巾录节目。
倪方俐则拖着行李箱去西藏拍国境线,坚决不接受柯熠辞的精神荼毒。
“哥你下回给他织个毛线内裤。”温瑞雪说,“我想看辞哥呲牙咧嘴的样子。”
温翎笑着拍一下妹妹的肩膀,迎面被柯熠辞搂进怀里,耳边响起撒娇的声音:“想我了没?”
轮到温瑞雪呲牙咧嘴地躲远,温翎认真地回答:“想。”
“嘿嘿,”柯熠辞亲温翎一下,“我想你想得吃不下饭。”
近一周时间,两人几乎没怎么见面,温翎忙着毕业答辩,交各种文书材料。由于画材之类的都放在家里,温翎没空跟柯熠辞一起住,如胶似漆的小情侣不得不分居一周,柯熠辞食不知味,上班如上坟。
吃不下饭?温翎摸摸柯熠辞的腰杆,似乎真的清减不少,他说:“要吃饭。”
“晚上咱们去吃湘菜,我订好了位置。”柯熠辞说,“一会儿记者和摄像过来拍,你自己讲?”
“是的。”温翎点头,他不再像半年前那样畏缩不前,虽然讲话仍有些不流畅的地方,但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讲解自己的作品。
四幅卷轴的主题是“雏鹤扶风”,换羽、勇气、滑翔、青霄,活灵活现地展示小鹤学飞的四个阶段。第四幕青霄,画面中的重点由白鹤转向灯火繁华的人间,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淡墨轻描的崇山峻岭,成群结对的白鹤扶摇直上,坚定地奔向不可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