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帮汉口分堂那边在一家妓院找到烟霞,听说有人要请她回南京一趟见面时,她吓得想跑,被强行捉住后塞进一条货船的船舱带回了南京。这种待遇让她越发觉得自己性命堪忧,一路哭成了泪人一个。
江澈当初托郑安找人时,是因为不方便调动金鑫保安会的自己人出马,怕被吴仁义听到风声。同理,他也没对郑安明说个中缘故,只说是因为自己的私事托他帮忙找这么一个女人。既然是私事,郑安自认是个受信任的老大哥,所以就问得直接了。
“郑大哥,我之所以要找这个女人,是因为当初李星南和金桂有私情的事情曝光据说跟她有关。”
郑安听得有些糊涂:“怎么跟她有关了?”
“因为有人说,就是她把李星南的醉话传出去的。”
“有人说——这个人是谁呀?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该不是贼喊捉贼,故意找了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女人来顶缸吧?”
老江湖郑安马上就听出了门道,江澈也不用再解释太多,点了点头说:“我就怕是这样子,所以想把她找回来问清楚。如果最初嚼舌根的人不是她,那个一口咬定是她的人恐怕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嗯,那样的话,你对那个人可就要不得不防了!”
江澈深以为然地说:“是啊,这种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的人,不早点认清真面目防范几分,恐怕晚上睡觉都要睡不安稳了。”
郑安把满脸泪痕的烟霞移交给江澈时,她吓得直发抖,跪倒在他身前呜呜直哭。
“江会长,是山爷要抓我回南京的吗?江会长,我发誓,我发誓真的从来没有听到南少爷说什么重要事情。如果你们那边走漏了什么消息绝对与我无关,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不要杀我啊!”
江澈不得不先安抚她一番:“烟霞姑娘,你别怕,山爷只是让我带你过去问几句话。放心吧,我们没打算要杀你。”
烟霞犹自惊恐地睁大一双泪眼:“真的吗?江会长,你不是在骗我吧?”
“我们如果想杀你,用得着先骗你吗?来吧,你先和我去见山爷。只好好好回答他的问题,保证你没有性命之忧。”
江澈将惊惧满脸的烟霞带到了李家宅邸时,李保山刚刚小睡初起,李星南不在家。
上次因为李星南和人抢舞女导致的一场风波后,李保山对儿子实在忍无可忍,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他彻底戒掉吃喝玩乐的纨绔习气。所以事情发生没多久,他不顾儿子的百般不情愿,坚决送他去了自己曾经就读过的杭州陆军讲武堂,接受一次为期三个月的军训课程,希望能藉此把他改造得好一点。
李保山把江澈和烟霞一起叫进书房,细致地盘问起她那一日在天香楼发生的事。交代她尽可能地说得仔细点,要无一疏漏。
烟霞见李保山并无恶意的样子,定定心神开始了一五一十地详细述说。一开始,李星南是如何一个人来召妓喝花酒;接下来,吴仁义又是如何过来陪他;酒筵过半后,吴仁义又是如何遣走了侑酒的妓-女,单独与李星南在屋子里私谈;最后,自己是如何进屋送果盘,却被吴仁义翻脸恐吓,一口咬定她听到了重要事件,还说李保山父子知道了肯定会把她杀人灭口,吓得她连夜就逃出了南京城。
“山爷,江会长,我发誓我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听到了。但是吴爷当时说得那么吓人,我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想着性命攸关就别留在南京冒险了。所以当晚就收拾东西去了上海。在上海呆了几天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坐船去了汉口。相信我,不管南少爷和吴爷说了什么,我都完全不知情。如果走漏了什么风声,也都和我没关系。我人都不在南京了呀!”
李保山江湖历练多年,一双锐眼很快就判断出烟霞所言句句属实。证明了他对吴仁义的猜测无误,这个狼心野心的家伙果然早就在处心积虑地算计他了。他一眼眼睛微微一睐,迸射出两道浓浓的凶焰……
下午差不多一点半的时候,舒眉离开了天香楼,独自叫了一辆黄包车返回福音堂。走了不到一半路,黄包车的车轴忽然断掉了,不能再载客。而路上也没有看见其他空车,她只得顶着炎热的太阳步行回去。
南京一向素有“火炉”之称,虽然盛夏未至,但这一天的气温却高达三十度以上。又是正午最炎热的时分,舒眉还没走完一条街就已经背心直沁汗,口焦舌燥渴得不行。在马路边的一个茶水摊旁,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要了一碗茶喝。
老南京的夏季,马路两旁会有许多卖茶水的小摊。这种摊子很简陋,只要有一把盛满茶水的大壶,再搁几只矮凳和几只茶碗在树荫下,就是一个茶水摊了。卖茶水的多半都是老头老太太,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就摆个小摊赚点小钱贴补家用。
这种路边的茶摊,会坐下来喝茶的人多半是底层社会的苦力人,还有一些不三不四的小混混。虽然舒眉已经谨慎地选了一家客人最少的茶摊,但这么一位衣着入时、容貌秀丽的年轻小姐来喝茶,还是让不远处一家茶摊处坐着的几个小混混兴奋不已。纷纷朝着她又是大声吹口哨,又是放肆地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