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织垮下肩膀,遗憾地叹了口气,把纸条拾起来,准备想办法问问程决,了解一下秦砚北受伤的情况。
没想到已经渐渐消失的车声,只过了一两分钟就折返回来,带着无处发泄的怒火一样,戛然停在云织身旁,轮胎在地面上磨出刺耳的响声。
后排车窗降下,男人冰冷的黑瞳在夜色里像要吞人。
他盯了云织几秒,拧眉说:“上车。”
程决险些一屁股坐下。
云织下意识迟疑了几秒。
秦砚北眉间尽是燥意,淡声嗤笑:“没这个胆子?那就别在我面前出现。”
说着车窗就要升上去,让司机开车。
太子爷似乎把仅有的冲动用完了。
意识到秦砚北这人不会跟她说笑,如果现在不去,可能真的再难接近了,云织挣扎以后,壮着胆拉开车门,安静上了车,她占地方很小,温驯地靠在一边。
密闭空间里,原本消散干净的温润气息又一次聚起,比之前若有若无的残留清晰了很多,大方向黑暗中贫瘠的病患供应。
秦砚北的手在膝上握成拳,骨节凸起,十几秒之前,被过度拉扯的神经逐渐有了平复下去的势头。
仿佛溺水将死的时刻,意外得以喘息。
司机在前面小声提醒:“秦总,雪太大了,再不走的话,怕交通受影响。”
秦砚北“嗯”了声,听不出情绪。
车朝着出口开,云织的心脏渐渐不稳,抓着羽绒服问:“秦先生,你带我去哪。”
“别说话,”秦砚北嗓音哑了些,“晚点让司机送你走。”
出了车库,云织才看见外面的暴雪。
进去时候还没这么严重,才一会儿过去,目光所及已经全是白。
或许……这种天气让秦砚北腿疼?所以可能会用得到她?
云织忐忑地呼了口气,给唐遥发微信:“遥遥,之前的危机暂时解除,现在我跟秦砚北从车库走,他会让人送我回去,雪太大了,你别等,万一有事我再联系你。”
唐遥的回复嗡嗡往上跳,云织知道,她肯定炸毛了,觉得秦砚北是怀城第一洪水猛兽,就算真有恩情,要弄死她也是抬抬手的事。
她望着窗外落雪。
唐遥的担心都很合理,她怕也是怕的,今天之前,她想不到自己会跟一个刚认识的男人上车。
但恩情横在那,没有秦砚北,她早已经死在大火里,哪还有机会纠结这些。
秦砚北身份性格本身就特殊,她要总是那么瞻前顾后,又怎么能靠近他,这恩就永远也报不完了。
暴雪迷蒙视线,裹着轮胎,路上的车都在减速慢行,司机也没法开得快,慢慢悠悠半个多小时才进了南山院的大门。
秦砚北借着夜色沉默地吃了药,配合着云织身上的气息,这会儿已经稳定下来。
车艰难回到c9,风雪声暂停,秦砚北下车前睁开眼,交代:“送她去青大。”
云织愣住。
这就完了?用不上她了?只是一起走了一路?
秦砚北按开车门,别墅车库里的暖意漫进来,司机却要当场哭出声,举着手机,心惊胆战跟他说:“秦总您看看,老赵刚发来的视频,就是青大那片,那边雪更严重,十分钟之前就基本不能通车了。”
司机嗫嚅:“要是一开始就送这位小姐的话,还勉强能走来着……”
秦砚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神经又一跳:“所以怎么样。”
“所以……”司机束手无策,抖着说,“短时间真的走不了,雪越来越厚,车开过去就会陷住,除非这位小姐步行,到半夜或许能走到,不然的话,就只能等等。”
云织生长在南方,来怀城上学两年多,可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也是第一次知道下雪会让交通瘫痪。
她看出秦砚北现在不需要她了,把拉链拉到顶,说:“没关系的,我步行。”
秦砚北转头。
她在尽力把帽子围拢在脸颊边,这羽绒服也还是空荡,衬得她小小一只,楚楚可怜。
走回去?不得半路冻死,明天跟着暴雪一起上头条。
秦砚北胸腔里的燥死灰复燃。
他唇角敛着,眼底颜色很深,森然瞥她:“……下去。”
云织抱着自己的包,站在南山院c9栋别墅,车库通往一楼客厅的入口。
她尽力放远目光,又慢慢抬起头,仰望上方层叠的空间,以及大片通明落地窗外,完全不受风雪侵扰的寂静泳池。
她低头看看脚上沾了残雪的鞋,没有迈进去,脱下来规矩地摆在外面,一双白色棉袜崭新干净,有点不好意思地互相挨紧,轻轻踩在地面上。
一个盘着头发的中年女人匆匆出来,不太敢直视秦砚北,战战兢兢地靠边走,解释:“对不起秦总,雪太大了我走不了,今天妨碍您了。”
等看见云织,她才眼睛一亮,殷勤地拿来拖鞋,笑着说:“宅子里没有小女孩儿的鞋码,您先穿着这双。”
不止没有女孩儿,除了这位阿姨之外,根本连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