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千改站到小院里点开了通讯。
“……姐姐,莫要取笑我了。”对面传来少年的声音。
诗千改头一次听见他用这种语调说话,幻视了一只用爪子埋头的小狗,不由得轻笑出声。
她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转回正题道:“我的确要去叁青州。你为何问?”
秦方浓道:“卢家的请帖也递给了我姐,她有些兴趣,听闻你接了,想让我也去凑个热闹。”
诗千改:“你确定你姐姐真的有兴趣?”
她现在看秦圆道,都感觉像看到了一个想嫁弟弟……啊不是,想撮合小辈的老前辈。
秦方浓笑了,道:“三分兴趣,卢家这个事情的确有些门道——还有三分,是因为姐姐你接了这个任务。”
“那不是还剩下四分吗?”诗千改向后靠在了花树上,“在哪呢。”
秦方浓:“那就在我这里了。”
诗千改照了下一旁的窗户,发现自己眼中漾着点点笑意。她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和某人说着这些含蓄弯绕的废话也不觉得无聊。
“那我允了。”诗千改道,“我去接你还是你来找我?”
秦方浓:“我已在金陵了。”
诗千改心想,之前总是碰巧在秘境里遇见七郎,这回直接约好了——嗯,她单方面认为这也算很巧。
她挂了通讯,下意识又照了一下,却发现窗户里面夜九阳和贺雪用“yoyoyo”的表情看着她。
诗千改:“……”
她恢复正色,“看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夜九阳挪开视线,长吁短叹,“哎,我什么时候也能遇到个在秘境里拜堂成亲的道侣。”
贺雪也郑重点头附和。
这俩人竟然好似真心实意地在可惜,诗千改:“……”
可恶,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欠扁。
她抄起袖子,和两人打闹了起来。
秦方浓是个元婴修士,加入小队对战斗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很有编外队员的自觉,还提了一盒点心过来,说是他自己做的;分食的时候,这人还和夜九阳交流了几句整理清洁物品的经验。
诗千改都觉得神奇,她能想象秦方浓刀人的样子,但想象不出他做饭的样子。
秦方浓来这一趟的确也有任务在身,秦圆道派他去卢氏取一样信物。
“这样信物是许多年前我姐交给族长夫人的。”他道,“她的原话是:‘若是张婉君想好了,便将信物取回来;若是没想好,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张婉君就是死去的那个卢氏族长的妻子,也就是现在卢少主的生母。
至于二人约定的具体内容是什么,秦方浓并未透露。
鸾舟去往叁青州的路上,诗千改整理了一下目前已有的资料。
卢氏是历史绵长的修仙世家,死掉的那个家主名为卢元驹,笔名白马居士。
浣剑君与施明夷、金雩并称三才,但其实在那一代里,起初卢家最出名的不是浣剑君,而是卢元驹。
他以戏剧出名,甚至自成一个派别,被称为“白马派”。
在这个世界,原创戏剧曾经短暂地繁荣过,它属于从文言小说到白话小说之间的一个过渡产物,之后文修就更倾向于直接写小说而不是写戏剧。
白马派戏剧擅长描写贵族世家男女悲欢离合,情节跌宕起伏——也就是比较狗血——如果用现在的小说风格来划分,它属于鸳鸯蝴蝶派,其实和北方文坛的主流风格差别很大,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都一枝独秀。
邱元蓝喜欢写情情爱爱,就有人说他是袭乘白马派风格。
诗千改是个写白话小说的,平时不太关注从前的戏剧大家。但若是将本世界的戏剧列出历史,卢元驹完全可以单独占一个单元。
不过随着原创戏剧没落,卢元驹的产出也就渐渐减少了,他没有转型写白话小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情结作祟。
他后来倒是写了不少白话散文,不过说实话,写得不怎么样,纯属玩票性质。原先白马派的读者都盼望着卢元驹重新写戏剧,可即便开出千金的价格,他也不爱动笔。
卢元驹修为有元婴后期,前段时间还有准备闭关写书、冲击化神的传闻,按理来说寿数还很长,死在这个关头上,的确蹊跷。
“快到了!”夜九阳的声音让诗千改回神。
目力所及处,已是一片白色。
经过灵气复苏之后,各地的地貌气候都有发生改变。
北方多秘境,多奇诡险峻之地貌,还栖息着许多体型庞大的灵兽。卢氏就坐落于一片秘境之中,其被命名为“雪月洞天”。
雪月洞天的入口是一片镜子一般的湖泊,湖泊镶嵌在雪原上,湖心有一轮幻影的银月。
诗千改的鸾舟向湖心下沉,水面发出琉璃玉碎一般的动听声响。湖面之后的洞天是与外面完全倒转的,在内部看来,她们就是从湖面浮出向上飞去。
“不愧是卢氏。”夜九阳小声感慨,“这洞天也就是小了点,其他都和三大门的洞天差不了什么。”
从鸾舟向下望去,雪月洞天银装素裹,雾凇沆荡,建筑散落其间,颇有意趣。
“诸位小友好!”
浣剑君站在湖边的石径上,笑容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