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改的第七十三遍开头了,不夸张地说,他真的要看吐了,完全失去对文字的判断力。而且他已有了不妙的预感,现在的版本,后天大概率还是会被退回来。
容陶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把纸推开,躺在床上进入灵犀玉网——这些天他沉浸写作,都没有放松。
“嗯?这是什么?”容陶照例看了眼琅嬛大集,然后就被飘在最上方的那栋楼吸引了。
他对诗道友还是很信任的,不由地点了进去,而后心中愈来愈震惊。
原来开头要注意这些!
原来起承转合要这样写!
原来要这样把握阅读者的心思!
从来没有文修总结得这样详细过,简直就是手把手在教人写文章,若是其他文修有这样的本事,不说藏私,起码也得亲传弟子才能学。
可诗千改却就这样放在了灵犀玉网上!
容陶愕然,当即意识到了这份总结的意义所在。他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心激动地提笔开始摘抄。
如同醍醐灌顶,他心里杂乱的思绪逐渐被厘清。
皖州,绩溪书院。
读者们对翡不琢发的这个帖子一开始还新奇看了几眼,而后就被绕晕了——还是看小说有意思,学写小说也太枯燥了!
沈若伊这些天的心头好变成了《桃源》第三案,课间都要和舍友讨论,在纸上编排人物关系图谱。
甚至,她们还会在睡前灯下读第三案,这样更吓人,但打打闹闹间也更有趣味,十分刺激。
今晚也是,三个女孩凑在一张床上,宿舍小院里只亮着一盏灯,她们各自披着被子,中央是报纸。
舍友甲清清嗓子:“来了来了,今天由我来读更新!”
在前天,第三案登载了第三回。
众人听到尖叫声赶赴现场,发现死去的正是那位老妇人。她身上并无伤口,只是双眼大睁,已经失去活气的眼睛仍惊骇地凝视着屋顶,像是活生生被吓死的。
而闲人之妻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床角,被刺激得发了疯,口里不断地念着旁人听不懂的字句。桃夏生一望见这情况心便沉了下去——从她嘴里怕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书生是最后一个赶来的,见状也很惊恐。剩下的男人与他爆发了强烈的冲突,可他一口咬死此事与他绝无关系。
这老妇人从前是个媒人,据说人脉很广,牵过不少外地的姻缘。因为自己的儿子争气,考中了功名,便也在当地很受尊敬。镇长请她,是因为他与亡妻就是由她介绍结缘的。
至此,按照歌谣排序,七人只剩下了郎中、书生、画师、闲人之妻。
但现场剩下的三个男人,除了书生能与歌谣对上,其余一个是镇长、一个是退休的朝廷官员,他们哪个是“郎中”、哪个是“画师”?
书生还是不肯说出自己半夜离开是干什么去的,不过为了自证清白,他指出这位退休官员私下里很擅画——在原先,这二人是没有交集的,现在居然扯出了私下的关系?
桃夏生虽然惊讶,可也早有预料,因为“山鬼”一定是按照某个连贯的目的杀人的,这些人之间搞不好早就认识。
而且,他还怀疑,这个所谓的山鬼歌谣就是凶手编造的,否则怎么能这么精准地对上号?这个人早就对七人怀有杀心,而且很了解他们的底。
如果书生说的不错,那“郎中”就是镇长了。镇长和书生的嫌疑依旧最大,桃夏生让二人分开待在了大堂之中。
后半夜没人敢睡,硬熬到了白天。至此,第三回 结束。
“第三回 主要是在梳理线索与细节,没有新添死者。”沈若伊搓搓胳膊,道,“我估摸着第四回又得死人了。”
舍友乙:“我赞同。”
复习完前文,舍友甲念起了新章回。
沈若伊本来还觉得镇长和书生在众人的重重保护之下,不会再死了,新章出问题的应当是后面的人。谁知翡不琢所写的并不如她所想。
第四回 开篇,气氛极度压抑。
众人之间失去了对彼此的信任,道路迟迟不通,死亡的阴影在上空盘旋。
短短数日,镇子里就惨死这么多人,往常呼风唤雨的人物在“山鬼”面前脆弱得犹如白纸。
镇民们都不敢再收留他们了,而这些人对唯一是外人的桃夏生怀有敌意,甚至若有若无地排挤他。
疯了的闲人之妻也只能和几个男人待在一起,桃夏生无法,主动保护她。他听到有镇民暗地里传言这些人是遭了报应,才被索命,觉得很奇怪,便追问为什么这样讲。
“没、没有报应!我乱说的。”镇民支支吾吾道。
桃夏生打起精神,觉得找到了突破口——说不定能知道这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便缠上了镇民。
正午,本该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刻,可桃夏生端来午饭时那歌声又响起来了。
“其次是郎中……咕噜、咕噜……”
书生脸色数变,大概是压抑到了爆发点,起身大骂。那鬼声桀桀大笑,桃夏生扑上去打开窗,却只有满面雨水。
他喊众人来吃饭,可谁知,只一错眼没见,镇长就消失了!
众人慌乱,和县衙的人对了下时间,发现彼此都以为镇长在对方的保护下,可事实上他不在任何一处地方。
桃夏生心中愈发忐忑,甚至某一瞬间都产生了动摇,难道这个童谣真是不可阻挡的冤魂索命吗?
这一天雨又下大了。乌云密布,狂风四起,视线晦暗。
最终,镇长的尸体是在后山被发现的——暴雨冲刷掉了表面泥土,露出他已经开始腐烂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