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上一位十日筑基的文修、如今的琅嬛宗首施明夷来对比,施明夷出身世家,幼时便有神童美誉,十四岁拜入琅嬛时便有许多人预言他是未来的领军之人。
而他也果然如人们所料,入琅嬛后写的第一篇文章便让他迈入了筑基期,引得天下惊叹。
除了施明夷外,还有几个十几天筑基成功的人,无一例外不是年少成名,一切资料都清清楚楚。
他们的筑基,多多少少也沾了名声的光,可翡不琢却像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完全是凭借文章本身强横地夺取了众人视线。甚至连她的性别都是今天才被众人知道。
——是的,此前众人一直觉得翡不琢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这是他们自然而然的推论,毕竟先前修界短时间筑基的五个修士里,只有两个是女子。
结果悬崖小筑的修士却告诉他们,翡不琢不仅是女子,还是个年不过二十的少女!
“如此奇人,真想亲眼见见。”
一夜之间,茶楼酒馆之间充斥着类似的讨论。
……
诗千改随着简升白走进本地最大的银杏酒楼时,就刚好听到一句高亢:“哪怕未见面,我也对翡不琢先生心折神往!”
诗千改:“……”
她嘴角抽了抽,心说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她着实没想到,外界对她性别的反应会这么大。
原本她没说过自己是女子,是因为她压根没想到能引起误会。这是前世所带来的的惯性思维:在女频写文,当然是女孩子啊!
结果上午吴丽春听了她的想法后比她还诧异:怎么会这样默认?她还以为诗千改是不想暴露性别,所以才没让英台派宣扬呢!
诗千改这才知道,如今《春庭报》——或者说所有修界女性向报纸的现状——虽然受众多是女子,但版面上的写手还是男子占大头,里头的女文修可能还不如一般向报纸的女文修多。
那些闺中版块更是如此,清一色都是男文修,至少笔名上看是这样。至于其中有没有女子假扮?在世俗眼光的偏见下,几乎没有女子会承认。
“更早年,女子连看这类文章都不敢承认,现在至少能放在闺中了,也算是世道进步。”吴丽春道。
所以原身的笔名才会叫“怜香公子”,她对外的“人设”一直是个风流少年。
诗千改:……心情复杂,大开眼界。
“先生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必和我客气。”
简升白假装没有听见那些议论声,带着诗千改进入小包厢,笑呵呵地把菜谱放到她面前。
他刚知道时,也是万分惊讶:原来那个女修就是翡不琢!
但简升白活了这么久,见多识广,短暂惊讶之后也就摒弃了这些偏见,只将诗千改当做后辈来对待。
如今他是真起了点爱才之心了,因为他知道,女修要走到和男修一样的位置,总要加倍付出努力。
诗千改也跟着客套:“我都行,我现在不饿,还是前辈你来点……”
话没说完,她就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肚子叫了一声。
诗千改:“。”
简升白哈哈大笑,诗千改心中大呼社死,装作无事发生,一本正经点头:“那就多谢前辈了。”
她拿过菜谱唰唰勾起来,光是看着菜名,都觉得自己的馋虫开始疯狂叫嚣。
天知道,她从穿过来之后,就没吃过一顿人该吃的东西!天天吃灵石,吃得她都快原地坐化了。
诗千改其实是个很喜欢美食的人,奈何原身没钱,还欠了些债没还,让她不得不节俭。英台派说上一旬的酬薪这几天会给她结掉,她原本打算好了等拿到钱就小搓一顿。
吴丽春说服赶稿中的她来见简升白的最大理由,也是——银杏楼的菜,当真十分美味。
点完菜侍者拿走了菜谱,诗千改巴巴地望了一眼,收回目光,从褡裢里拿出一沓纸:“这是我昨晚写的一些关于白话文的……想法,简前辈可以看看。”
“不过先说好,这些其实不是我想的,而是我从一些前辈那里学到的。但那些前辈不欲扬名,现在也已经不在了,前辈有什么问题,以后问我就好。”
诗千改一气说完,把功劳推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那人”。她不想霸占顶替前世那些大家们的付出,既然写作的习惯无法改变,就编这么一个解释吧。
简升白接过,仔细浏览了一遍,只觉得脑中灵感再次迸发。这其中不仅有关于简白文的想法,还有对句读提出的建议,每一条都显得很有可行性。
他问道:“你认为,简白文能否有韵律之美?”
“当然能。”诗千改不假思索道,“甚至,简白文也能写诗。”
现在这个世界的简白文发展,要比前世她历史课本里学到的那个时期更缓慢一点,毕竟没有外力的冲击迫使人们进行改变。
一切都好像还是未知的,这一派的人物在小心地寻找着方向。
菜已经上了,诗千改却放下碗,在纸上写下一首小诗。
简升白念出来,迟疑道:“这是……《关雎》?”
诗千改点头。这是她前世大学的一堂课的小作业,将文言译为现代诗。
虽然比起大家们是自惭形秽,但可以清晰展示出,简白文也能成诗歌。
简升白心中生出奇妙的感觉,他是简白派之首,也因此最清楚不过:其实哪怕是这一派的文修,也有不少人心里觉得简白落人一等。
可诗千改没有这种念头。
她神情自然,双眼明亮,仿佛在她心里这就是自然而然的,简白和古文是可以平等、同放光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