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笑他傻气,又安慰说赤子心性也没什么不好,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他已记不清了,只记得父母将手掌搭在他肩上,两人悄悄的说些笑语。
数百年后,他还能想起那天笼罩在父母脸上的霞光,就像今日一般温柔。
黄昏穿过最高处的气窗落下,照亮一室血迹。
石壁上钉满纸张,猩红棉线如蛛网般交织缠绕在无数画像与姓名间,在棉线的末端,是一处深深血池。
衍星楼血脉给了他一身勘破天机的天赋,却没能被拿去用来拯救苍生,反而被拿来夺人性命。
若是父母知道,想必也会对他很失望吧。
然而他就连咒杀也做不好。
衍星楼遗世独立许久,又有这样令人不安的预知能力,各大势力早就心生忌惮,一朝覆灭,仇人的姓名竟能写满整整一墙。就算他舍弃一切去学了咒杀之术,能杀掉的仍不过是十之二三。
他今早醒来就有所预感,占卜时却一无所获。
也许染上血迹的双手已经不再适合握住龟甲,也许他的命运本就被迷雾遮掩。
但无论如何,都会在今日得到终结。
猩红血色顺着棉线上升,缠绕住一个又一个姓名,法阵最中央,天机引笑着念出诅咒。
“我愿献出一切神魂血肉,万劫不复,换诸君烈焰灼心,共赴黄泉。”
法阵激活。
黑光冲天而起。
鲲鹏岸。
陆家长老正催促着门下修士速速渡河。
他十天前就接到家主密令,要求他们迅速折返,但这近万数的私军哪里是说折返就折返的?
五年前出征时还以为自己领了个肥差,如今魔界没打下来,人手又折损了,本想着路过些小门派打打秋风,奈何催得太急,还不知道回去要怎么把账面平了。
他心中烦闷,忍不住同徒弟抱怨:“你说这算什么事?不就是死了个陆修文嘛?我知道他是二公子,但这面子也忒大了!”
他没听见惯常的应和声,却见徒弟指着他惊骇大叫。
陆长老向面上一抹,竟是满手血迹。
黑色火焰自血中升起,旁观者无一人敢靠近,只望着惨叫渐渐微弱下去,留一具焦黑人形。
正清宗。
谢长老把玩着手中核桃,心下不安。
搜捕的弟子已去了三日,如今仍无讯息返回,若不能趁此机会将此子杀灭,将来若是成了气候,后果不堪设想。
他指尖一抖,竟将核桃捏得粉碎。
谢长老心中不安更甚,这不安渐渐变作一种焦灼,仿佛心中有火焰灼烧。
不……或许不是仿佛。
无数惨叫与咒骂在中州各处响起,死去的魂灵化为黑色怨气,盘旋于洞穴半空。
终于,最后一点火光熄灭,怨念凝成的巨蛇俯冲而下。
为了完成诅咒,他已放干一身血液,必然无法扛过这一次反噬。
死之将至,天机引却发出数百年来最痛快的大笑。
然而一只洁白的手挡在他眼前。
溃散的怨念中,有谁轻轻俯身看他。
“师兄?”
作者有话说:
钟妙:关于我一来就发现师兄快把自己搞死这件事。
按照西方神秘学的概念,诅咒他人要承受三倍反噬,所以说大家还是,犯不着嗷犯不着。
第89章 、惨遭忽悠
有一阵清风拂在他脸颊。
师兄?天机引艰难转动着脑子,难道是师尊又去哪儿收了个小师妹?
他对柳岐山这些年的行踪还算了解,师徒二人拿的都是亡命天涯话本,然而他还有血债要收,就算有时在同一个小镇擦肩而过,天机引也没动过相认的念头,顶多替师尊清扫清扫尾巴,咒杀几个紧追不放的修士。
十年前柳岐山进入魔界后,天机引就没再关注过他的行踪,也许是那个时候收的徒弟?
说来惭愧,他一直想要有个小师妹,从前在宗门里就十分羡慕那些做师兄的同修,没想到竟会在这个情况下心愿得偿。
如今仇人死绝,他倒有了心思想看看这个小师妹长什么样。
天机引努力睁开眼睛,奈何洞穴内光线昏暗,他又在方才的诅咒中放干了血,眼前一阵阵发黑。
说起来,能一手打散这样多的反噬,这位小师妹倒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