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坚韧的,光滑的。
他陷入狂喜的啜泣,拥入怀中仍不够,一种可怕的饥饿在腹中燃烧,他想要……想要吃掉,只要吞入腹中,就能完全属于自己了吧?
“阿昭?”
仿佛一声惊雷,顾昭骇然惊醒。
他将脸埋在掌中急促喘息着,冷汗瞬时间爬满了脊背。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他怎么敢……
灵气狂暴冲击着经脉,顾昭却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他被恐惧钳住咽喉,死死抓紧被子,用力到骨节发白。
郑天河大半夜醒来就见好兄弟又在发神经。
要他说,这位兄弟的心思未免太敏感了些。
顾昭刚入学那会半夜总是噩梦惊醒,大概他自己也颇为恼怒,干脆一夜一夜地打坐熬着不睡。某日郑天河偶然一睁眼,就见黑暗中顾昭目光炯炯地端坐榻上,差点没吓出好歹。
这两年情况看着好了些,不知怎么今日又犯起病来。郑天河抹了把脸爬起来,只见顾昭死死盯着被子,倒像是被窝里摁住什么恶鬼似得。
虽说这哥们平日里总是缺了根筋,但到底年纪大上这么些,此时倒是一道灵光闪过瞬间明白过来了。
咳,十四五岁的年纪,差不多也该是这个时候了。
郑天河憋住笑,走上前一看,顾昭还愣在那儿呢。
他试探着拍了拍顾昭,安抚道:“嗐!自家兄弟有什么好遮掩的?别这么紧张。”
谁料顾昭叫他一拍竟恶狠狠瞪过来,倒像是被发现了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要灭口似的。
郑天河这下真的笑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男人脸皮怎么这样薄?难道没人跟你说过?”
顾昭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低声问:“说什么?”
郑天河揶揄一笑:“啧,这叫我怎么同你讲?明日里给你本册子看看就知道了。放心吧!你这个年纪可太正常了。”
顾昭喃喃:“很正常……么?”
郑天河困得不行,闷头栽回床上挥了挥手:“正常的,正常的,你快睡,别折腾了,明日还要上课呢。”
顾昭抿唇捏了除尘诀在指尖,到底还是将被褥踢开,胡乱拿了床毯子裹着睡了。
第二日仍是钟妙的剑术课。
练剑不可谓不苦,奈何她人气实在太高,加上还有许多弟子宣扬被少山君手把手教学的幸运事迹,弟子们求学的热情越发高涨起来。
顾昭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套被褥毁尸灭迹,郑天河出门前神神秘秘地给他留了本册子在桌上,顾昭挣扎片刻打开一看,差点没冲出去找郑天河决斗。
这么一折腾下来,等他到达时,早就被人群淹没在后头了
明明起床时他还想着近日最好与师父隔开些距离,先专心将那妄念消除,免得叫师父看破难堪。谁知如今当真隔得远了,顾昭心里又难受起来。
钟妙一眼就看出徒弟心神不属。
别人或许会叫顾昭的冷脸唬住,钟妙却对他的整套微表情再了解不过,看着倒是很凶,其实委屈极了,要是有条小狗尾巴怕是已经垂到地上。
她像顾昭一般大时,每日被种种危机撵在后头拼命变强,实在很难空出些心神想些有的没的。
但看着顾昭闷头闷脑,她却觉得有趣极了,为一些小事发愁本就是少年人的特权,谁不爱看小狗追尾巴呢?
钟妙早向学堂的先生打听过,顾昭各门功课都极为优秀,即使是钟妙最不擅长的阵法也学得极好,那应当不是学业上的压力。
再看社交,顾昭已经是这一代育贤堂弟子的领头人,御下手段恩荣并济,钟妙自觉自己也没什么可指点的地方。
难道是急着突破?那也太急了些。顾昭天生灵体,突破实在是他最不需要操心的事,比起这个,好好睡觉努力长高显然更重要。
钟妙想不明白干脆就不猜了,她一贯喜欢打直球,干脆将徒弟留下来聊聊。
顾昭心中忐忑,就听钟妙问:“你近日是不是很忙?我看到禁制中有你的记录,还想着怎么没瞧见人。”
顾昭一听她提这个就心中一跳,他心里藏了事,被钟妙一问更是心慌。
“我……我那时见师父未应答,想来师父已歇下,就没有打扰。”
钟妙点点头,她本就是随便找件事打开话头,很快就将话题拉到顾昭平日的修行进度上。
顾昭暗中松了口气,当下恭敬回答起来。
钟妙将他近日的课业都细细问了,夸道:“你做得很好!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相当不错了!”
顾昭垂首道:“不如师父当年。”
钟妙笑道:“你要同我比做什么?为师也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天塌下来还有长辈顶着,你实在不必这样要强。阿昭,人生难得少年,你只管开开心心地玩就好。”
她见顾昭脸上写满不以为然,又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许多事只在年少时趣味最浓。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又有朋友在身边,万事不须愁,还有什么好强求的呢?”
钟妙说完就见方直远远走了过来,当即笑道:“你瞧我说什么来着,你方师叔多半要找为师辞行了。”
方直确实是来辞行的。
作为西荒妖王,他能在中州呆这么些日子已经相当难得。
他捏的假身份也就明面上哄哄人,白玉京那边盯他的探子来了一波又一波。只不过方直顾念着钟妙长期不在育贤堂,妖族又素来有帮助亲友照顾幼崽的传统,这才在中州勉强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