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学会低头,学会跟命运妥协的代价太大了,钱家一瞬间灰飞烟灭, 再回头,自己当初的家人都成了一堆白骨。
夜色笼罩了驿站, 周莲在夜色里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他身边的随从是当初的自己带出来的部曲, 这群人对得起钱家养了他们几十年的恩情, 忠心耿耿的跟着自己。只是经过这一场场的事儿,留下的也就是几百人,要不说那个神女做事敞亮,让自己带着这几百人, 钱粮不用操心。
周莲对秋叶,以前是觉得这位或许是明主, 现在看来, 确实有几分明主的宽容大度。
随从把优等点亮, 问周莲:“少爷,吃饭吗?”
周莲慢慢的习惯了光亮,对随从说:“先喝药吧。”
外面端来砂锅,砂锅里的药汤还在沸腾。煎药的随从说:“少爷放心,这是我亲自去讨的水,喝过了,没毒,而且这药是从西园带来的,我们一直盯着。药和水都没事儿,药材渣子我们也不乱扔,等会全部塞进灶火里烧了,他们也没机会从药渣里知道您平时喝什么药。”
周莲知道这是防着周挺对自己下黑手,微微一笑:“别这么小心,咱们出事儿了,他巫马富贵第一个脱不了干系,他不会让我在北郭出事儿的。”
这个端着妖的随从摇了摇头,“少主,小心无大错,而且您不能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巫马富贵的手上。”
说着把药倒出来,用手背试了试碗的温度,放着等会再喝。
天已经全黑了,门外有驿站的人来问要不要开饭,周莲让随从把碗递给自己:“这玩意要趁热喝,一口气喝下去才行,要不然太苦了。”
接过汤药一口气灌下去了,刚把碗放下,就听见门外有人请见。有门口守着的随从进来报告:“少爷,巫马大人帐下的赵镇将军来了。”
“赵镇?”
周莲有点印象,然后轻轻的笑了一下,“真是的,现在谁都能称一声将军了。”说完对着随从吩咐:“来了就是客,让人摆宴席。”
随后随从请大狗子进来,周莲也被人扶着到门口迎接。
双方见礼,赵镇的动作生疏,而从小接触这些的周莲,所有的礼仪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别说周莲觉得来到这里让自己心情复杂,就是赵镇赵大狗子,也是心情复杂,不过更多的是得意,当初他想登门就没有机会,没想到不到一年,风水轮流转,就转到了自己这边。
考虑到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完成富贵大哥的交代,于是客气的说:“我打扰周先生了。”
“哪里,莲吃饭晚,您来的正是时候,一起坐下喝一杯酒吧。”
双方分宾主坐下,周莲先是寒暄了几句最近的气温和北郭的景色,随后就问:“如今天气渐渐转暖,已经开始春耕了,别的不说,我们坞堡最近给每个人都分地了,莲有幸分到了三十多亩田地,家里只有我一个壮劳力,老祖母八十多了,内子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孩子就更别说了,也轮不到他下地耕种,所以算来算去,只有我下地最合适。可我来到这里,迟迟不能见贵县的父母官,等的心里焦急,一面惦记着拜见巫马大人,一面惦记着我那三十亩地,请问,我合适才能回去耕种呢?”
这真真假假的理由,让赵镇笑了起来,“您别急,您现在是吃公家饭的,难道秋叶不给你发俸禄?”
“俸禄?”周莲笑了一声,“不是朝廷官员,怎么敢提俸禄二字,再说了,我今日不比当年,当年家里的土地连绵成片,自然可以衣食无忧,如今家财散尽流落他乡,自己不耕种,吃什么公家饭?”
赵镇看他一肚子的怨气,就知道还惦记着均县城破的事儿,“别生气啊,周先生,这事儿它......周将军也非常内疚。”
“人死不能复生,他还或者,我的亲人都死了,内疚有用吗?”
赵镇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好,立即说:“周先生,别生气,如今他不在县城,您有气也没地方撒,而且您来这里,是为了你我两家的事儿,你不能因为你的事儿误了大事儿啊。”
周莲看明白了,如今周挺对于巫马富贵来说,有大用,要不然也不会出面搅稀泥。
他冷冷一笑:“我是掉毛的凤凰不如鸡,但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如果巫马大人明天不见我,我就要回去了。”
赵镇赶快给周莲倒酒,“怎么不见,明日就见。周先生先饮一杯,是这样的,秋叶的地盘和星苑不挨边,你们出兵有什么好处吗?你看,我们忙里忙外的是为了星苑的那点地,还有就是要除掉一个祸害,你们忙里忙外图的是什么?”
周莲知道这是来打探消息了,笑着说:“当然是图地啊,我们神女想用战功换取均县被你们占了的地方。”
当天夜里,赵镇一身酒气的找了富贵,富贵对这个答案将信将疑。
觉得还是明天亲自见见周莲,他的目的是让西园老实一点,最好是在自己打星苑的时候别给自己捣乱,而且周挺已经带着大军出发了,大军在外面一日,就要花费钱粮无数,不能无功而返。
他正想着明天和周莲谈话的内容,突然得到驿站的报告,说是有黑衣人闯入驿站,要杀周莲。
巫马富贵心想坏了,他立即带着人亲自到驿站去,周莲的随从被刺伤好几个,而且周莲本人也被刺了一剑,目前正处于昏迷状态。
周莲的随从信誓旦旦,他们说是周家的家将刺杀的。
这些随从是见过周家的家将的,把一些家将的名字特征说的清清楚楚,最离奇的是,被点名的人确实是在县城留守的人。
瞬间富贵弄不清楚是周莲栽张陷害还是周挺在杀人灭口。
随从嚷嚷着回西园,因为北郭太危险了。
富贵先是答应了随从离开的要求,接着来找东渠先生。
“先生,您觉得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处处露出古怪来?”
东渠先生摇了摇头。
“老朽还一直担心局面不明朗,如今明朗了。如果是周莲贼喊捉贼,那就是西园县有图谋,他们在图谋什么呢?如果不是周莲在喊捉贼,有可能是周挺下的手,原因很明显,是要杀人灭口,彻底根除后患。这也说明了周挺此人肚量小,而且在您的眼皮子下这么做,没把您放在眼里。还有一种原因,是有人假扮成周家的家将下的手,为的就是让咱们两家交恶。咱们两家起了纷争,谁能渔翁得利呢?”
富贵点点头,自然是星苑县渔翁得利。
“您觉得星苑县有这个本事吗?”
东渠先生点点头,“您都能在西园县的坞堡里埋下钉子,星苑县怎么就不能在咱们这里埋下钉子呢?”
“这么说您确定是星苑的钉子出手的?”
“周挺是个明白人,不会在立足未稳的时候急着动手,容易让您生气,致使他的处境雪上加霜。再说了,他和周莲虽然有仇,但是两人不在一个屋檐下,没必要此时一定要杀了他。所以,周挺不会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再说说周莲。这人投奔到西园县,但是神女座下不是没人用,相反,她缺的是一个提纲挈领的人,不缺跑腿的人,周莲如今忙着在西园争取一席之地,不敢在这头一件差事上出纰漏,这种世家子弟,知道什么时候该忍着,所以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冒险,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这两个人都不动手的时候,可不是第三方跳了出来吗?”
很有道理的啊,富贵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