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绝方对唐毅道:“不知大人这样快便回京来了,恭喜。”
唐毅道:“多谢小凌驸马,驸马的身子欠佳,还是着意调养为要。”
凌绝定定看了他半晌,忽地说道:“不管如何,你都始终要跟我争。”
怀真闻言咬唇,便横眸看他。
不料唐毅仍是微笑说道:“小凌驸马倘若指的是怀真,我并没有心要跟谁争,只是我因爱她,便想着不管如何,都要跟她共度此生罢了。”
这听着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却俨然已是至为坚定的起誓了一般。
原来自个儿前生今世,都后知后觉。
凌绝笑了起来:“当初我并不知道你对怀真有心之时,哥哥提醒我,说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如今才知道他的意思。唐毅,很好……”
他说着,便道:“我先失陪了。”便举步往外而去。
只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又回头看着怀真道:“对了,霄儿……”
怀真一颤,那碗差点儿扔了出去,忽然手上一暖,却是唐毅将她的手儿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宽大、干燥而暖和,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自手背透了入内,令她身心重又踏实起来。
凌绝看的明白,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霄儿跟云儿始终吵嚷,说是许久又不见你了……你若得闲,或许可以去府中探望探望他们呢。”
怀真不答腔,只略一点头。外间丫鬟打起帘子,凌绝便出门去了。
室内重又只剩下两人,怀真的手一空,却是汤碗被唐毅取走,放在桌上。
怀真后退至炕边上,复又坐了,默默出神,也不说话。
唐毅见状,故意说道:“可收拾妥当了?待会儿咱们也好回去了。”
怀真抬眸看他,目光涌动,似有话要说,唐毅静静回看,温声问道:“怎么了?”因见她不答,便又笑说:“你敢不回去,小瑾儿晚上可要哭死了,我回去便打他出气。”
怀真料不到他竟是这样……一时便撇下心事,皱眉道:“又浑说什么?”
唐毅笑道:“我打个趣罢了,我抱他重了些,太太都要追着我打呢,我还敢打他?太太先把我打死是真的。”
怀真“噗嗤”一声,又笑出来。
唐毅见她一笑之间,满室生辉,才重把她拥入怀中,叹道:“可知这世间……什么也比不上你的笑?”
怀真怔住,眼前便有些模糊,埋首在他怀中,顷刻才道:“你可知道……凌绝来,是为了何事?”
唐毅淡淡道:“他也知道了前世的事?”
怀真见他一早儿便来了,又悄无声息坐了半晌,便知道多半给他听见了,当下也并不惊讶:“是。”
唐毅沉默了会儿,才道:“我仍是那一句话……前世已过。何况自打你重活一世,你便从未有那怨天尤人之心,也从不肯沉耽前世重重苦痛无法自拔,你早就把自个儿从前世里挣脱出来了,不是么?何况今生你所遭遇,却也已经够多,心胸历练……也早跟之前不同,如今……且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不管他知与不知,怀真仍是怀真,何必在意旁人如何、又行自苦?”
她方才回想前生,虽已经竭力按压,却仍有颠沛流离无所适从之感,此刻听了他这般温和开释的言语,就如暗夜见光一般。
怀真闭上双眸,百感交集,泪便无声侵入他的青缎袍襟里去。
唐毅低头,在她耳畔低低又道:“何况不管如何,我也仍在。还记得我之前所说么?这一回……就算是你弃嫌我,我也不会放你离开了。”
怀真疑惑,方低低道:“我如何会弃嫌三爷?”
唐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比如,我先前一念之差,差点儿害得你捱受那许多苦痛,几乎送命……”
他所指的自然是东海上之事……怀真一笑道:“那个跟你不相干,我岂会怪你什么?”
唐毅试探着说道:“更也许,还有些我不知道的过错儿呢?对不住怀真呢?”
怀真这才有些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脸上的笑影也随之隐退。只抬眸仔细看了唐毅半晌,怀真摇头说道:“不会。”
唐毅身心俱震,喉头竟也动了动,问道:“果然不会?”
怀真点头,回答的甚是坚决:“是,三爷不会对不住我。”
唐毅听了,双眸微微睁大,竟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力气之大,几乎让怀真有些喘不过气来,而他死死地抱了她一会儿,意犹未足,唤道:“怀真……怀真……你可知道我的心、我的心……”竟低下头去,仓皇地在她脸上亲了两下,最后,额头抵着额头,轻轻蹭了两下,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长睫乱闪,湿润的气息彼此相交,嗅到怀真身上的香气,沁甜入心。
唐毅望着眼前人,便情不自禁、复又吻向那香露流落、殷红透娇的唇瓣。
谁知正在此刻,忽地听到帘子轻哨了一声,被人搭起,当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却又猛然放下……隔着帘子,便听见轻轻地咳嗽。
唐毅跟怀真自然也都听见了,他忙松开怀真,而怀真满面晕红,低声道:“是娘……唉!你可真是!”轻轻跺了跺脚,又低头扭过身去。
☆、第 370 章
话说在贤王府中,两人正在内室亲亲热热,不妨李贤淑来到。
李贤淑知情识趣,轻咳示意后,才复进门,面上却是若无其事地,笑着说道:“才送了小绝去了。你们两个呢?不如吃了晚饭再回府罢了。”
唐毅忙道:“多谢岳母留饭,只是家里太太一大早儿开始就盼着,定然悬心,倒不如我先接了怀真家去,以后再常常回来就是了。”
李贤淑当然知道他不会留下,便笑道:“也好。”说着又看怀真,见她垂头不语,脸颊微红。
李贤淑便走到跟前儿,把垂在腮边的一缕头发丝给她抿到耳后,才叹道:“不是我自夸,我们阿真,打小儿就是个格外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只有些儿性子倔爱钻牛角,她小时候说不嫁人,我还想将来不知哪个有造化的能成为我们姑爷呢,倒是想不到你们两个……有这样的缘分。”
唐毅怀真不知她竟说出此话,一时都定睛看着。
李贤淑打量着他们两人:一个是经天纬地的端肃伟丈夫,一个却是自个儿如花朵似的女孩儿。
不免想到两人在泰州时候种种的羁绊,当时一个翩然少年郎,一个古怪小毛头,又哪里想到会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