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同归于尽后 第79节(2 / 2)

可亲自见过前世妖族如此反扑,见过血流成河,山河凋敝,只要是个人,都会有所动容,有所反思。重来一次,他虽然做不到和薛妤一样用雷霆手段整肃下属,强行扭转他们的思想,可在处理人妖纠纷这一块,他是真用了心,说是三令五申也不为过。

怎么就八百件错了一半以上的。

路承沢纳闷地捏住那不薄不厚的一叠卷宗,看着看着,眼也沉了下来。

这都是他交给松珩处理的。

这些年,松珩修炼,用的一等的资源,路承沢认为是朋友间的意气,无所谓,但族内总有非议,再加上松珩自己要求,他便想让他做点事堵悠悠之口。松珩日后是要出去自立门户的,一些核心的重要的事交给他又不妥,于是就将这一块给了他。

他是天帝,这点事不至于干不好。

这方面,路承沢还是很相信他。

结果呢,当着这几个人的面,路承沢一目十行扫下去,看到最后,胸膛里的一股气撑得快要爆炸,手指都在微不可见地颤抖。

什么东西。

什么狗事情,这都能错。

如果不是相识千年,光凭这一叠纸,他都认为这是自己的仇敌在暗算他。

太华的公子抵了抵眉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看音灵,又看了看脸色阴晴不定的路承沢,淡声道:“最近人间各种怨气,恶气齐齐增长,太华忙得脚不沾地,若是圣子真连断个案都做不到,可以跟太华换一换,我去断案,我乐意至极。”

“我真是受够了。算我请求两位,不要添乱,谢谢了。”

音灵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青,自家做错了事,连累了两家,怪不了别人,她看向薛妤,凛声道:“抱歉,这事是赤水的不是。”

说完,她视线如刀,割在路承沢的脸上,后者深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道:“这种错,不会再有下一次。”

众人心事重重从薛妤的房间中离开,唯有路承沢磨磨蹭蹭,迟疑了又迟疑,最后还是没忍住走到薛妤的案桌前。

结果还没说上半句话,便被溯侑侧身不动声色地挡住了。

昭昭日光中,他眼中的警惕和敌意不加掩饰,几乎要化成水流淌倾泻出来,却并不刺眼,反而现出一种艳丽的张扬之意。路承沢不由得提了提嘴角,颇为无奈地道:“松珩没来,我和你们女郎说正事。”

“要说什么。”薛妤对他根本没什么好脸色,她闲闲地掀了下眼,惜字如金:“说。”

“这次的事真不是我干的。”说起这个,路承沢头大如斗,他硬着头皮道:“我交给松珩处理了。薛妤,大战我同样不想看见,能避免就避免,我知道该怎样做。”

薛妤撂下笔,道:“我不管谁处理的这件事,赤水失察是事实。”

“是,这我否认不了。”

路承沢噎了噎,犹豫不决地站了半天,最后握了握拳,抬头,下定决心似的开口:“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松珩应当没跟你说过。”他实在没干过这种出卖好友的事,可如今形势使然,再不说,等他十年后出关,天地都变了,“上古时,扶桑树钦定两支有资格坐上人皇之位的家族,裘家是一支,还有一支姓元,后避世而居,中间几次更名,到了这一代,分成两支,分别姓沈,松。”

听到那个松字,薛妤动作微顿,她抬眼去看路承沢,后者给了她肯定的答案:“是,松珩就是他们那一脉的后人。”

“松珩前世,今生,在飞云端获得的机缘,还有那本十分契合他的天阶秘笈,都来自他的先祖。”

“这事,我也才知道不久。”

璀璨的光线似乎在眼前荒唐地跃动了两下,路承沢见她沉默不语,硬着头皮往下说:“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好说,但撇开私事,我们同为圣地传人,身上有不轻的责任,未来之时局,非一人所能改变。你有什么事,不必憋着,可以与我提前商议。”

“毕竟很多事,只有我们知道。”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薛妤的房间,跨过门槛时,还顺手带上了大门。

薛妤伸手抵住太阳穴。

一千年的栽培,不论私情,那些流水的灵丹妙药,天材地宝是真的,那些处事之道,耐心教导也是真的,而今时今日,她却得知,他从来别有用心。

那么多的不解,在此刻得到了解释。为什么松珩的好只对人族,为什么他视妖族为眼中钉肉中刺,为什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封了邺都百众山,因为他的身份,注定了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他是皇权正统,自然只会向着自己的子民。

这一刻,饶是薛妤知道这样太过绝对,也仍忍不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松珩这个人。

她想,所以他跟裘桐一样,既渴望站在权力之巅,又舍不下长久的寿命和一身修为本事,所以他处心积虑待在她身边,用种种假象骗她出邺都,陪他建立天庭。

现在想来,他那一声接一声的阿妤,每一字,每一句,都早有谋划。

一千年。

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不好受,被人彻头彻尾利用更不好受,薛妤靠在椅背上,缓慢地阖眼。

须臾,她睁眼,站起身来提笔落字,半晌,将纸张对折,唤在外守着的朝华,吩咐道:“跟我们的人联系,照上面说的去做。”

朝华立刻应了。

等做完这一切,薛妤搁笔,看向自始至终站在不远处的溯侑。他在她的眼前,一步步成长成现在的模样,容貌,气势,实力齐聚一身,他远比松珩更出色,更优秀。

可有一瞬,她却觉得,他们何其相似。

溯侑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什么也没说,可那一眼,冷冷淡淡,那些好不容易被他磨出来的些微纵容,亲近,信任全敛收回去,只剩一层薄薄的透着冰的外壳。

他行至她跟前,眼尾的线条收得干净利落,唇线紧绷着,低声唤她:“女郎。”

声音是难得的忐忑。

薛妤揉了揉眉心,默了默,道:“我一直未曾问过你,为何你觉得自己是妖鬼?”

自从他声名鹊起,极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身世,可见她问起,他仍答得详细,近乎将自己剖析在她眼前:“我对从前有点模糊的印象,记得当年一直抱着我的人是怎样的气息,后来离开云西镇,见过一只凝成实形的厉鬼,她们给我的感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