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同归于尽后 第37节(1 / 2)

“看看,又来一个。”这人说话时透出一股毫无生气的漠然,甚至还隐隐带着点幸灾乐祸,“一天三个,三天十五个,这王府里凡是看了那湖的,全得遭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话别人。”另一人的声音稍弱些,牙关打着颤似的,好似拼命忍着哭腔似的:“那么大个湖摆着,谁知道多看几眼就要遭殃。”

“这样下去,王府里伺候的人早晚要死光。”

“不懂了吧。”最开始说话的人呸的一声,声音隐隐有高涨的意思,“这就是天潢贵胄,他们的富贵窟旁边啊,可不就是我们这些倒霉人的埋骨地。”

又是一波难以承受的疼痛过去,溯侑缓缓拢了下手掌,睫毛狠狠往下压了压。

他想。

昭王府的湖,很可能也和妖僧鬼婴等事件有关。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涌入几捧亮堂堂的火把,方才的低低细语戛然而止,空旷阴暗的私牢里顿时展现出其原有的肃杀模样。

“还没醒?”男子声音阴柔,吩咐左右,“泼水,将他弄醒。”

一盆冰透的冷水贴着溯侑的身体狠狠浇上去,这一桶水像是点燃了溯侑身体里所有知觉,一个接一个迅猛的烟花炸开,将他整个人炸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他静静抬着眼,望向居高临下斜瞥着他,做亲王装扮的男子,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没有闷声吭半声。

“鞭子给我。”昭王一甩鞭,在空气中落出令人胆颤心惊的响动,鞭影随后如骤雨般落到溯侑身上。

“说,进昭王府时,你在跟谁联络。”

“说了什么。”

昭王连着数个问题,溯侑未置一词,恍若未闻,他静静地站着,再次沦为私狱中任人宰割的阶下囚,可背依旧挺着,青松一样不屈不挠向上的姿态。

于是渐渐的,疼痛也麻木了。

溯侑眼皮重下来之时,身体像是彻底承受不住这样接二连三的重创,渐渐现出某种难以启齿的变化。

他的脊骨处抽出长长的翅翼,上面布着黑色水纹般漾动的古老纹路,根根翎羽的尾端细细勾勒出某种金丝纹路,冷不防一看,便是满眼浮动的金光。

昭王来不及收手,一鞭子迎着溯侑的脸而去,却见这期间一动不动,病恹恹像是下一刻就要落气的少年眼瞳微微缩了下,而后用尽力气侧了侧头。

那一鞭子于是险而险之避过他的脸,落到他雪白的手腕上,溅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昭王被他油盐不进,生死无畏的姿态激怒,他上前一步,死死捏过他的脸,令他强迫着去看自己露出来的翅翼,一字一句道:“还嘴硬?还指望人来救你?”

“你自己看看,来,好好看看。”他无情地讥讽:“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谁来救你?你的主子?”

“她见到你这样子,怕要被恶心得想亲自动手吧。”

这之前的严加拷问没能在溯侑心里泛起半分涟漪,可就这区区三句话,一字一句,像是铺天盖地打来的浪头,想要将人溺死其中。

溯侑屏了下呼吸,良久,根根绷起的手指渐渐松开,像一只颓然的巨兽,终于无力地放弃了挣扎。

他这幅人嫌鬼憎的样子,连自己都不敢看。

这一刻,即使薛妤能来。

他也不希望她来。

昭王头一次审问这样硬骨头的人,以为他已经认命了吧,他仍死死不吭半声,连个气音都不给,若不是额上一颗颗接着往下滚落的汗珠,他甚至以为他人已经死了。

像是短短一刹,又像是过了很久,他们脚下踩着的地突然摇晃起来,这个昭王府像是被一只巨兽从地底拖着往上拉扯,拱动,而后轰然摇晃,倒塌。

“什么情况——”昭王惊怒有加,才要抓着身边一个黑衣人质问,就见私狱大门被轰然炸开,流水一样的光争先恐后朝地底涌来,他被刺得眯着眼怔了怔,而后难以置信地抬头,正好与人群最前面的冰冷女子对视。

“我说呢,小崽子原来被关在这。”九凤的声音随后传来。

溯侑艰难地颤了颤睫。

视线尽头,薛妤神色跟冷得结了冰似的,她默不作声走过来,朝年手疾眼快地将绳索划断,溯侑没了支撑的力量,被他接着靠在自己肩头。

四目相对,溯侑抿了下干裂出了血的唇,声音轻得几乎要飘进空中:“立刻,审牢里其他,其他人。”

他艰难地滚了下喉结,一字一顿道:“昭王府,湖里有蹊跷。”

说罢,他像是被等着宣判死刑的囚犯一样,用尽最后气力将自己长而尖的翅翼往身后藏了藏,头一次用了破碎的,近乎哀求的语气:“女郎。”

“你别看。”

第37章

火把将地牢照得透亮,一股难以形容的腐烂潮湿味被灌进来的风席卷着带向出口,发出孩童般哭嚎的声音。

整个私狱在薛妤进来的那一刻,恍若被施展了某种定身术法,牢里牢外,鸦雀无声。

强撑着说完三四句话,溯侑已是强弩之末,他指尖缩在袖袍下,根根蜷着,往外殷殷冒着血,像绷到了极致的弦,只需要一个细微的动作,就会骤然断裂,破碎,化为齑粉。

那句“你别看”之后,溯侑强撑着渐渐沉下来的眼,视线小心而执拗地落在薛妤冷若冰霜的脸上。

那上面看不出什么神情,他便去寻她的眼睛,几乎是猜疑般的去分析里面每一种转瞬即逝的情绪。

应该是后悔,漠然,鄙夷,亦或者是厌恶的。

这么多年,他就是在这种眼神中活过来的,还是在世人没看见他那双丑陋翅翼的前提下。

或许,他此时一闭眼,再醒来时便是某个暗无天日的矿井,荒山,暗流中,做些废人该干的事。而不是站在她身旁,与她同用一张案桌,看一份地图资料,被作为心腹之臣培养。

浑身的血液仿佛逆着经脉流转,溯侑甚至能听到另一个自己在心里道,大梦终有期限,他该回到自己原有的人生轨迹上了。

可他逆着火光,看她眼里,一瞬间像是又回到了从审判台下来初次见她时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