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尘目光流连在少女沉睡的面容之上,如任何时候一样,很难从他眼眸中看到哪怕些许的波澜。
他脸色苍白,鲜血不断从他拔下肋骨的破口处汩汩涌出,弄脏了他的衣衫和桃桃身上的白袍。
他沉默。
屋檐上的风铃被狂风吹得簌簌作响,铃上的麻绳绞缠在一起,于风中身不由己地摇曳着。
塔外的花树也被吹得纷乱,铺天盖地沿着窗边卷入,洒在了少女铺散在地的乌黑发间。
南宫尘抱起昏迷的少女,走下高塔。
在他踏出塔门那一刹,四方天象俱停。
一道强横而神圣的气息从他体内蔓延而出,爆射向城内的各个方向。
瞬间,风歇,雨停,雷电消散,几声闷哼从四面八方入耳,随后,天地寂静。
四处逃窜的凡人停下了脚步,有的抬头望天,但更多的目的是落在那男人身上。
——他抱着一个少女。
染血的白袍遮盖了少女的身体与面容,他们只能看到她垂落在他肘间的乌发随风摇曳,以及他。
凡人凝神屏息,寸步不动。
白衣胜雪,长发如墨,衬得肌肤是冰雪的瓷色,唇色如温玉,唇畔的却只有冷色,狭长的眼眸里也寒意凛冽,犹如未曾下过人间的神明,处处透着冷淡、一尘不染的颜色。
他走上长街。
无人敢与他对视,“天灾”刚过,凡人回过神来,习惯性跪伏在地,垂下眼眸。
——无论如何,他都是这世间的救者。
……
城池某处。
一座雕花小楼内。
秀美的婢女拿着药草跪在床榻前,将医官捣碎的草药敷在男人的脸颊。
如果桃桃在这,她或许能认出,床上那男人正是多年前在蛮荒狱中被她在脸上刻了一只王八的李青凤。
“医官说,这是皇室海船从蓬莱岛上寻来的仙草,能治愈一切外伤的疤痕。”
药草触感温凉,李青凤去找镜子。
暗紫色的药草在他脸上挂了许久,却没有将他脸上的疤痕消掉哪怕一丝一毫。
他旋起眉头:“既然是仙草,为何治不了我脸上的伤?”
婢女吓得跪倒在地:“皇室驱邪司的灵师说过,您脸上的疤是被鬼王殿特制的匕首所伤,一般灵物药草很难起效,这……这蓬莱仙草想必压制不住匕首里的鬼气……”
“很难起效就找来能起效的,鬼王殿的匕首一定有可解之药,都是一群废物,难道要本王亲自去找?真到那时,你们的命也不必留了。”李青凤眯起眼,“滚出去——”
婢女吓得浑身发抖,连忙端着药碗跑掉了。
外面安静了,李青凤站在窗口,看见天空恢复了原本的颜色,流火、冰雹、雷电全都消散不见。
他好不容易安排的灵师,就这样轻易停手了?
房门叩响,崔故伶走进来。
李青凤回头,用一种阴狠而诡异的目光盯着跪在地上的紫衣少女:“你这张脸,总叫我想起许多难忘的回忆。”
崔故伶熟练地递来一条生着倒刺的长鞭:“我是您手中的利刃,亦是您的狗,只要您顺意,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李青凤接过长鞭,唇畔森冷,他扬鞭抽在她身上。
几十鞭落下,崔故伶白皙的肌肤被倒刺刮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倒在地上。
李青凤打得乏味,随手将鞭子一扔:“说说吧,城里发生了什么?”
崔故伶忍着剧痛,如实以告。
李青凤眼中瞬间露出兴奋的光芒:“你是说,他抱着一个女人下了高塔?”
南宫尘。
这名字或许凡人不知晓,但他再熟悉不过。
——拥有神明七分之二力量的天命之人。
他降生那日,便有人预测,皇室与驱邪司的权力会因他而颠覆。
初见,在蛮荒狱的荒原,他是一只没有五官也没有灵力的小怪物,被他拿匕首割开了脸皮。
再见,在鬼王殿的水牢,他站在那少女背后,任由他被那歹毒的女人在脸上刻下令他耻辱一生的记号。
第三次见,在荒原的溪边,李青凤被天雷地火符所伤,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他看到南宫尘用身体护住了那个女人。
再后来,他觉醒力量来到人间,将邪祟驱赶至北境,成为凡人心中救赎世间的神明。
李青凤自知整个皇室驱邪司加起来都未必是他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