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崔家,幼年时将她践踏在脚下的人一个接一个毙命,死状各异,惨烈无比,而她的实力突飞猛进,一跃成为崔家之主——皇室驱邪司最年少有为的顶级灵师。
只有崔家人才能穿紫色,而此刻还能随意在外行走的崔家人,只有崔故伶。
传闻,曾拿鞭子抽过她的崔家大小姐失踪后,被皇室驱邪司在淫妖的巢穴找到。
曾踹过她一脚的崔家家主,一家十二口皆被砍去了手脚泡在药酒里做人彘。
曾凌.辱过她的崔家少年们被抽去筋骨,喂下长生的药草后,化为一滩烂泥在熔炉般滚烫的符阵中受尽永生的折磨。
她几乎杀尽了崔家灵师,但皇室却没有追究。
因为相比于从前的崔家众灵师而言,她是一柄更快更锋利的刀。
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无论对待邪祟又或是人命,都像对待卑微轻贱的蝼蚁。
——皇室需要这样狠毒又听话的灵魂。
意识到少女是崔故伶后,行人不敢再看。
他们匆匆掠过,继续向前,走到白塔之下跪了下来。
崔故伶盯着远处那座白塔,眼中带着一点冷色。
那年春天在白塔之下的一瞥令她回忆绵长。
灭杀了欺辱过她的人后,她在崔家建了一座高阁,夜夜站在楼上眺望远处的高塔。
借助术法的力量,她总能透过窗口看到一抹令她魂牵梦萦的背影。
虽不清晰,但许多夜里,他都在望着月亮。
七天前深夜,塔上去了一个和尚。
那是她第一次在塔中见到外人,她听不见看不清,出于好奇,她请求寄生于她身上的魔去了一趟白塔。
回来后,魔说,那人要做一只骨偶。
人偶师被剿灭了,但世间仍留下人偶书。
——骨偶,需要做偶人的肋骨和心尖血才能炼制而成,是人偶里上佳之选。
崔故伶问魔他为何要做骨偶,难道需要侍从?
那魔沉默片刻,告诉她,他要复活他心爱之人。
“你胡说。”崔故伶望着月下的白塔喃喃自语,“像他那样的一尘不染的神明,不会动情。”
魔:“你又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崔故伶静默了很久,问道:“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是说,他所爱之人。”
这次轮到那魔来静默,它思考了很久,缓缓说道:“流光万道,无可比拟。”
此时,纯白色的高塔立于繁华喧闹的人间。
高塔之下,无数凡人跪地仰望、伏拜,带着一颗颗虔诚之心高声恳求。
崔故伶凝望着眼前的画面,眼里闪过一抹厉色。
魔:“你让驱邪司放出消息,说他动情会引来天地之难,这是与他为敌。”
崔故伶淡漠道:“你说过,天命之人是神明的化身,死后力量要被收回,而神明是天地间的掌控者,需要绝对的理性与无情,沾染七情六欲的灵魂不配做神。”
“在他动情那一刻,就已经成为要被神抛弃的原罪。”
“他不再拥有永生之身,与他为敌又如何?”潮湿的墙壁上生了一株柔黄色的嫩芽,崔故伶垂下暗色的眼,她揪下了那株芽,在指尖碾碎,“我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掉。”
……
桃桃坐在繁花枝头,望着脚下苍生。
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凡人认为他以人骨做偶会引来天罚。
他们惊惶地跪于白塔之下,祈求塔上的人不要招惹神明的怒火。
慧觉行走在凡人中央:“神明不会因此降罪人间,如若真那样,这样的德行又怎配称之为神?”
可无人在乎他说了什么,他们在乎的只有——这样好的日子才过了不到十年,不能再失去了。
桃桃回头望向塔内。
四壁空空,身穿白袍的南宫尘静坐。
塔下信徒祈求的声音嘈杂如海潮,可他不为所动,俊美的脸上覆着一层薄霜。
他坐了很久,直到日薄西山,一缕黄昏的光映入了塔内。
他伸出修长的指贴在胸口,而后将手掌探入胸腔,生生掰断了自己的一根肋骨。
血洒落下来,染红了洁白的衣袍。
桃桃无法接近高塔,更无法与他交谈。
但那一瞬,她感同身受到了疼痛从胸腔的肋骨一抹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