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最后见的那些面孔是混沌冢历代的鸣钟人, 他们都曾尝试敲响帝钟, 但都未能如愿。
三百年间, 她是唯一能敲响帝钟的那个人。
桃桃睡梦中不安地翻身。
关风与靠在窗前, 透过古色古香的窗棱, 他看见院里下起了雪。
混沌界昼夜温差很大,所以他学李鹤骨在院里布下了火属性的符箓,使菖蒲花不会冻死。
于漫天飘洒的雪花之下,菖蒲花的花瓣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他是从窗子外翻进来的。
晚上桃桃发了很久的呆,进屋时神色还有些恍惚,他不放心,夜里进来看看。
床离窗口几米,他没有上前,只是隔着这看似短短几米却是他一生都未必能触碰的距离静静地看她入睡。
桃桃终于通过黑暗走到了那束光前,帝钟犹如一座山岳般庞大,每一寸纹理上都刻着它所收伏的恶鬼之像。
桃桃问:“为什么是我?”
那缥缈声音再次响起:“我等你,三百年了。”
藏库。
李鹤骨凝神看着面前那盏小钟。
他已经站在那很久了,关风与在他的身后陪他,没有出声打扰。
很久后,李鹤骨才挪开了目光。
他音色如秋凉时节落在地上的针雨,有些萧萧:“我活了一百年,自以为通透,却从没想过,我所坚持的一切是迷瘴,我所忠诚的愿想是虚假,我所想要看到的太平人间是我辈之坟墓,这才是天道。”
“师祖。”关风与还是开口了。
从前在他眼里,李鹤骨犹如一座立于人间的山岳。
无论妖邪如何肆虐,只要他岿然不动,人间就总有希望。
但刚刚有一瞬间,他在李鹤骨的脸上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苍老之色,那并不是容颜上的沧桑,而是心气上的衰老。
某一刻,他眼里全然没有了光彩,这对于关风与而言无异于天塌地陷,让他不安。
“我老了。”李鹤骨声音很轻,“鸣钟人也不适合再做了,今日桃桃敲响了帝钟,阿与……”
“我愿意。”关风与没有等他开口,他望着帝钟,“只要是她,我都愿意。”
桃桃这一觉睡得很死。
因为帝钟记忆的影响,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醒来时远处天边已经染上了暮光。
期间元天空和匡清名都来看过她,见她没什么事只是在睡觉就离开了。
桃桃醒来后头还发昏,爬起来走到院里吹了吹晚风。
李鹤骨和关风与站在院里的台阶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望着穹顶的暮霭。
远方山峦层叠,大海汪洋。
暮色之中霞光万丈,从云霭之后缓缓泛出一丝暖橙色的亮光。
桃桃迷迷糊糊中觉得,这像极了瞿山之巅的落日。
从前很多个傍晚,李三九也是陪她这样看黄昏的。
“师祖,您怎么来了?”桃桃走到他们身后。
李鹤骨:“刚同救世盟开完会,想着找你说几句话,见你没醒就没吵你,身体不舒服?”
桃桃:“我没事,只是头很晕,所以多睡了会儿。”
关风与:“你昨晚敲响帝钟,那耗尽了你全部的灵力和大半的灵魂力量,这几天好好休息。”
原来是因为敲响帝钟才这样吗?
也难怪,关风与三株灵脉使用六道心镜尚且有很大的消耗,更别说她一株灵脉敲响帝钟了。
院里只有他们三人,元天空和匡清名都不在,南宫尘也不见踪影。
李鹤骨背朝夕阳,温和地看着她:“我说过,你留在混沌界,有些事情我会为你解答。”
桃桃怔住:“我现在就可以问吗?”
李鹤骨示意她说。
桃桃心中的谜团已经存了很多,突然有人能为她解答好像做梦一样。
她一时不知从哪问起,想了很久,问道:“南宫尘,他是初代鸣钟人,对吗?”
李鹤骨:“是。”
“他当初为何而死?”桃桃困惑,“所有人都说,混沌冢初代鸣钟人是神明的化身,可我在帝钟的记忆里看到,当年他被千名灵师剿杀于迷津渡,迷津渡里的人说,三百年前万人祭阵才得以用屠魔阵镇压邪灵,他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