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尘眼眸平静,他身体透明得令桃桃心惊。
还不等她来得及询问他的伤势,桃桃看见李鹤骨站在了藏库的门口。
钟声响了八十一道,足以让藏库之外的他也听到。
他一步步踏入藏库,没有一个人开口,安静得有如万物休憩的寂静之夜。
李鹤骨站在桃桃面前,神色虽然淡然,但眼眸中的诧异是掩饰不住的。
他问:“是你敲响了帝钟?”
帝钟的结界是李鹤骨亲自布下的,灵力在他之下绝对无法发现并突破隔绝帝钟的结界。
桃桃不仅找到了帝钟,还敲响了它,那一刻的钟声别说这小小的藏库之内,恐怕此刻混沌界内的灵师没有人听不见。
桃桃并不清楚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破李鹤骨的结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敲响帝钟,更不知道她为何能敲响帝钟。
帝钟被敲响带给李鹤骨的诧异只是一瞬,桃桃挡在南宫尘的身前,他的目光很难不落在那虚弱的鬼魂身上。
南宫尘。
在关风与递交上的灵师名单中,李鹤骨一眼看到了这个名字。
昨日在院里,他逆光站在桃桃身后,五官虽英俊,但带着一些尘世的钝感,让他虽然疑心却难以分辨,今日早先所见仍如是。
此时此刻,木偶身被置于一侧,前日所见的钝感在这鬼魂的脸上看不到一丝。
他五官精美不似凡尘之人,眉眼淡泊,其中不掺杂一点情绪和波澜。
南宫尘脱离了木偶身,此刻只是一道虚无的魂。
但桃桃知道,以李鹤骨的修为必然是看得到他的。
李鹤骨的目光游移到帝钟背后的那副古画上,脸上带着一抹旁人无法理解的苍凉:“真的是您……”
桃桃见李鹤骨这样专注地盯着南宫尘,以为李鹤骨想要动手收伏他。
南宫尘身受一百零八道天雷,灵魂本就虚弱,更别说他刚刚还被帝钟所伤,李鹤骨真想对他出手,他未必是对手。
桃桃朝南宫尘靠了靠:“师祖,他不是……”
话说到一半,她呆滞住了。
关风与和元天空也呆滞住了。
灵师界那声名赫赫、做了混沌冢八十年鸣钟人,地位无可企及之人。
——他一摆衣袍,缓缓朝她身后的南宫尘跪了下来。
而南宫尘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能让人读懂的神情。
他沉默中带着极致的平静,漠然与跪在地上的李鹤骨对视着。
入夜。
桃桃抱膝坐在关风与院里的木秋千上,菖蒲花在月下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华。
自从回来以后她就一直缄默地坐在那,不说话盯着花丛看了很久。
关风与为菖蒲花田浇完一遍水后,站在了秋千架后。
秋千是他上个月听说桃桃要来闽城参加灵师选拔赛后扎下的。
小时候清风观也有这样一个秋千,桃桃总喜欢坐在上面发呆,就像现在一样。
傍晚,在李鹤骨朝南宫尘跪下之后,所有人都震惊住,只有南宫尘是平静的。
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藏库,桃桃想追,却被李鹤骨拦住。
李鹤骨没有做任何解释,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桃桃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觉得现在心里无数念头和想法纠结在一起,乱七八糟的。
桃桃看见了关风与在月下的影子,她轻声说:“在第六大道时,明师告诉我,藏灵身生来就是为了成为天命之人的祭品,所以本身不会有任何属性,他的心给了我,神圣净化原本该是他的属性,我的命是他给的,体内的属性也是他给的……”
“……在此之前,我一直在想,南宫究竟是谁。”
史上只出现过一个神圣净化属性的灵师。
桃桃从前不清楚那人是谁,但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后她要是还猜不出来,就真是笨了。
——他的画像能被悬于混沌冢的藏库,他能出现在帝钟的记忆之中,他能令李鹤骨见之即跪。
除了混沌冢的初代鸣钟人,神明投落在人间的化身,那位神秘却强大的九株灵师外,还会有谁?
怪不得他附身林泉时身上有鸣钟人印,鸣钟人印原本就是他创造的,他当时为了能解释如何躲过邪神一击故意留在林泉身上的。
怪不得他虽然是邪祟却又处处不像邪祟,他能破开炼狱之门,身受一百零八道天雷灵魂还没有破碎。
怪不得富贵“第一次”见面就和他亲近无比又恭敬,它虽然喜欢他,却从不敢飞到他肩膀以上的位置。
怪不得他的心脏是雪白之色,能随手为她种一株灵脉,能于息土境中教她画卧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