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置信睁开了眼,多少年没有人能伤到她了,更何况是在这寂静之地。
还不等她去找是谁出手,她抬头看见漆黑的天幕之上悬着一只眸子,如高山之泉清冽,如九天之月皎洁。
她认得那只眼,即使再过三百年也不会遗忘它的半分神采,可当她与那只巨眼对视之时,心中只有骇然。
那双眼眸中的冰冷即使隔着遥远的空间她也能一一察觉,让她心底的那股悸动还没滋长就已经被按灭星火。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还未来得及将那只眼看得仔细,她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不受控制地落在无边的黑暗里。
她喊道:“弥烟罗——”
一道紫色光芒骤然升起挡在她的身前,抵住了随之而来的第三道冲击。
崔故伶倒在地上,胸口上下起伏着。
她能清晰地看见那攻击之中蕴含的力量,一旦落在她身上,不死也会脱掉半层皮。
巨眼凝望着她与她身前的紫光,缓缓消逝于漆黑的天际。
崔故伶额角渗出了冷汗:“是他……”
“……他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于千里之外找到寂静寮所在的空间,并且穿透空间落下了灵魂的三击,差一点就将她置于死地。
黑暗中,一个空灵的声音回道:“拥有神明七分之二的力量,就算离开十方炼狱时被天雷所伤,他的强大也不是你能想象的。”
“不惜动用灵魂力量也要杀我,等他本源枯竭,灵魂又能存在多久?”崔故伶抹去唇畔的血迹,缓缓站起。
“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人。”空灵的声音说道,“既然十方炼狱之门已碎,就不要再试图去招惹应桃桃,下一次他若找上门来,我也未必能阻挡。”
崔故伶挑眉:“我要是不呢?”
“应桃桃,混沌冢……”她轻轻呢喃,语调温柔得甜腻,“尊上当年但凡肯多看崔故伶一眼,就会知道,这人的心是泥沼里的毒蛇,越是他在乎之人在乎之事,我越要毁掉,直到世间没有他所在乎的,到那时,他的眼,就只能永远看向我。”
“若是这样也不能让他看向我,那我宁愿他消散于天地。”
她唇边弯起一丝笑:“尊上,是时候让我见您一面了。”
一片寂静,空灵的声音没有再响起。
……
海面波涛汹涌。
灵魂归体,南宫尘睁开眼睛,海风卷携着宽大的黑袍,吹得他身体如深秋摇曳的芦苇璎穗微微摇晃。
他平静地望向漆遂的天幕,双眸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夜风冷了,夜也深了,他转身走下断崖。
远处山间蓄水的池塘里传来扑水的声音,还伴随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朝那方向投去了一瞥。
两个小孩贪玩跑到了山上,夜里找不到下山的路,其中女孩不当心跌落了池塘。
另一个小孩吓得直哭,想要伸手去拉同伴,可是女孩越挣扎沉得越深,池塘的水几乎要没过她的脑袋。
男孩惊慌失措地哭着,他以为她要死了。
可是女孩的身体却从池塘的水中浮了起来。
小女孩浑身湿淋淋的,她受了惊,呆呆地望着抱着她的人。
她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眉眼如月,清冷又皎洁,只是他面容带着病色,唇边还淌着殷红的血。
“哥哥……”她边哽咽边说,“你流血了。”
南宫尘抱她下了山。
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跟在她后面。
他将她放到路边璀璨的路灯之下,朝她笑笑。
因那一笑,他脚边骤然升起无数绚烂的血莲,他揩掉唇边的血,采下一朵别在女孩湿漉漉的发间,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男孩站在女孩身边,呆呆地看着她:“哪里有哥哥啊?你是不是看见鬼了?”
女孩茫然:“会有这么好看的鬼吗?”
*
桃桃回了小院,元天空发消息来说晚上去网吧通宵,匡清名则开了个酒店房间背书,两人都不回来了。
南宫尘也不见踪影,桃桃一个人躺在渔村硬邦邦的床上,有些失眠。
很久没有一个人安静待着的时候了,往常不是元天空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就是南宫尘守在她窗边。
他是不需要睡觉的,每当桃桃睡觉时,总是能看见他的身影。
在野外,他坐在她不远处守夜。
在人类的世界里,他坐在她的窗外,无论在哪,他总喜欢仰头看月亮。
桃桃睡前他在看,偶尔半夜醒来他也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