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抬起眼,茫然地看着他。
关风与和她对视了很久,从她眼中看出了不解。
——童言无忌,她真的忘了。
他偏过头去,轻声说:“没什么。”
酆山东边的冲虚寺刚好在旅游社安排的线路上,凡是游客经过,导游都会大肆宣传这寺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十分灵验,在导游卖力的吹嘘下,大多数人都要停下来上一柱香,因此这里从早到晚香火不断。
据说寺里有个老和尚,今年五十多岁,是得道高僧的转世。
不过游客也只是听听没人当真,真要是得道高僧早被供起来了,怎么会愿意在这里守着这样一间小寺呢?
暮色暗垂。
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波游客,老和尚看着功德箱里的纸币听着微信不停响起的到账声,唇角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年底就能把佛像重新修葺一遍,再给后院移植几棵他垂涎已久的菩提。
他进了厨房,正要做点斋饭,小和尚从门外见了鬼一般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师父,不好了不好了——”
他停在老和尚面前直喘粗气:“外面来了一个魔头!”
“告诉他,寺庙关门了,要想上香明儿个请早儿。”
“不是游客,是魔头啊!银色头发的魔头!”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都告诉你了,山下的施主爱时髦故意把头发染成银色的,不要再动不动就说人家是魔头,很不礼貌,将来有天你还了俗长了头发也可以去染,不仅染银的,还可以染成彩虹色……”
“不是啊——”小和尚崩溃地说,“他不是人,真的是魔头!和您禅房里挂的那张画上长得一样的魔头!他一来,寺外的菩提花全开了!”
老和尚一听,手里的瓷碗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
冲虚寺的菩提开花还算美,每逢春天,寺外那株百年菩提树上便会被几朵花坠压枝头。
可此刻,明明不是花期,树上却绽放出了一片绚烂的红海,红花、白蕊,灿若云霞。
南宫尘站在暮色最深的暗影里,仰头望着这场落花如雨纷飞。
富贵在半空中扑来扑去捉那花瓣玩。
老和尚站在寺门内,南宫尘望向他:“慧觉,久违了。”
小和尚偷偷从老和尚背后探出小脑袋:“师父你看,我就说是魔头吧,以前菩提虽然开花,但也不会开得满树都是,何况现在已经入秋了……”
慧觉走出寺门,小和尚试图拽住他的衣角:“喂师父!别过去,你不要命啦——”
可他没有拦住,慧觉缓步走下台阶,站在南宫尘面前:“是很久了,久到我从未想过,此生还有机会再见您一面。我老了,尊上却风华依旧,近来可好?”
“还好。”
“我也还好。”老和尚笑着说,“每日诵经、打坐、收钱、教徒弟,日复一日,转眼间就过了这么多年。”
“收钱?”
“噢,这里是景区,每天很多游客,只要给导游一点分成,再把二维码贴在功德箱上,微信就会一直提示有钱到账。”
南宫尘想起桃桃还欠着巨额的外债,于是问:“可以给我一张二维码吗?”
“万万不可!”慧觉连忙吓得摆手,“那可是佛陀的香火钱,是要用来给佛祖重修金身的!”
南宫尘没再强求,慧觉问:“尊上今日来,是为了?”
“想问一只签。”
“问谁?”
“我。”
“您说笑了。”慧觉笑了,“您的命数,天地可定,神明可定,我却不行。”
“问她。”
“您还是说笑了。”慧觉继续笑,“她的命数,只要您想,神明也不可定。”
小和尚见这魔头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于是慢慢贴着墙根蹭了过来,他听得云里雾里,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
南宫尘:“那问这世间。”
慧觉拍拍小和尚的脑袋:“去把签筒拿出来。”
小和尚哦了一声,麻溜地跑进去,抱出了一筒签。
慧觉递过去,南宫尘手指轻点,一根签掉了出来。
慧觉捡起。
南宫尘没有看签,只是问:“何解?”
“大凶,换一根?”
南宫尘摇头:“解吧。”
慧觉将签递给他,沉声道:“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