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下去和老头子大眼瞪小眼一起投胎,你既然是混沌冢的人,就应该知道十八岁是我的死劫,就算不死在这里也会是别处,对我而言没什么分别。”
林泉没有再说话。桃桃在房间转了一圈,桌椅染上锈色,木头发出腐败的气味,墙上挂的人体器官图已经泛黄,纸面上黏着恶心的褐色污渍。满地纸张,有的是稿纸,有的是书本,几乎无处下脚。
桃桃捡起几片碎纸,发现上面全是陈年的血迹。
房间的窗户也封着鸦指桃木,除了手电的光源外没有一丝的光亮,废弃了二十年不见天日的荒楼阴冷无比,寒气从青砖地上渗起,通过脚底板蔓延至身体各处。
在房间的角落里,林泉捡到一个本子,他递给桃桃:“好像是本日记。”
本子的硬皮封面残破不堪,上面的图案已经被磨没了,扉页字体清秀,写着主人的名字——田文月。
桃桃翻开来,打着手电筒看。
【3月12日阴
严涛打算考研,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在解剖楼上自习,我说那里阴气森森的叫他换个地方,他非说那里安静没人打扰,适合一个人学习,我总是说不过他。他考研的事也没有和我商量,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明明说好了毕业就结婚的,心烦。】
【4月9日晴
我们已经一个月没有单独相处了,他不是在复习就是在写论文,虽然听起来是正事,可我总觉得他对我心不在焉,很是敷衍,他难道有外遇了吗?我不想知道。】
【4月18日小雨
严涛最近很奇怪,他看我的眼神和从前不一样,我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样区别,但我感觉,他每次从解剖楼上完自习回来,看我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有时候,我甚至被他看得背后发凉。】
桃桃又翻出包里李三九的驱邪簿,发现解剖楼出事是在2000年的6月,这个日记本上时间线正好在出事之前,她刚要继续看下去,突然听到走廊上传来了喘息声。
很粗,很沉,像是吊着一口老气,声音污浊。
两人收起本子,走到门后藏起来。
喘息声开始只是在走廊很远处,声音不大,渐渐由远及近,越来越浑浊,仿佛就在耳畔。
直到近在咫尺,桃桃与林泉对视一眼,按住桃夭的剑柄将剑甩了出去。
咻的一道破空声响起,桃夭竖插对面的墙上,可它并没有钉中邪祟,在它离手那一瞬间,喘息声消失了。
桃桃走出房间,四周安静,过道空旷,没有邪祟的痕迹,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她的幻听。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林泉指着前方:“桃桃,看那。”
桃桃望去,只见走廊尽头有一扇斑驳的木门。
如果她没记错,刚进来时她也看到了那扇门,当时是关上的,可此刻却大敞着。
阴风从门里轻悠悠飘出来,隔着几十米长的走廊吹到了她耳侧的发丝上。
风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气,除此之外,还有强烈而浓郁的邪气。
桃桃将桃夭扛在肩上,她什么也没说,径直朝那扇门走去。
进来之前,薛蓉给她大概说过四楼的构造。
这扇门里就是以前存放尸体的地方,里面有一个大大的福尔马林池,在解剖楼废弃前里面经常泡着几十具尸体。
阴风一直缓缓地吹拂,破旧的木门拖长了音调吱嘎响个不停。
桃桃走进门里,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在房间的正中央,有一个两米深的已经干涸的尸池。
除此以外,别无他物,比起外面的凌乱,这里干净得过分。
没有邪祟的踪迹。
房间有四扇窗,都被鸦指桃木封着,与三楼不同的是,这里的木板足足封了四层,可见这里是邪祟的老巢,也是它们力量最强的地方。可邪祟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一所学院的解剖楼安家呢?
“感受到了吗?”桃桃低声问。
林泉站在她身边,轻声道:“嗯,邪气就在附近,它们藏起来了。”
这房间太空旷了,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除了那个巨大的尸池。
桃桃走向尸池。这房间有股刺鼻的怪味,也许是福尔马林的味道,桃桃以前没闻过认不出来,可每靠近尸池一步,那味道就越发浓烈,几乎让她昨天吃的饭都要吐出来。
她右手握剑,一步步朝前走,上到尸池外的台阶时,鞋底突然踩到一摊滑溜的黏液。
桃桃鞋底还算防滑,原本可以稳住身体,可在她摇晃的时候,有只手突然落在她的后腰,朝前轻轻推了她一把。
原本就酸胀的腿一下子支撑不住身体,她重心不稳,朝池子里跌去。
池子足有两米深,底部积着一层厚厚的白灰,桃桃落入白灰之中,灰尘在尸池里扬起。
同一时刻,薛蓉和丁洁恐惧的尖叫从身后传来,远处房间的大门无风自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一推,嘭得关上了。
桃桃刚要爬起来,池底猛地朝外冒泡,大量的福尔马林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味道从水泥板下涌出。
十只湿漉漉的腐手于尸池底的白灰里伸了出来,伸长、再伸长,两两环抱,两只环住桃桃的脖子,两只扣住桃桃的肩膀,剩下的六只朝下淌着黄绿色的尸油,死死拽住了她的脚踝。
桃夭掉在半米外,桃桃伸手去够,福尔马林却已经涌上来,层层浸泡,将她淹没在池底的前一秒,她恍惚间看到了林泉悠然地站在池边。
他唇边依旧噙着斯文的笑,用种温柔至极的语气问她:
“桃桃,要我救你吗?”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