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石抬头望去,果然便看到了一座山脉,一座高大、绵长、巍峨而雄壮的山脉,一座被这个不可思议的巨大城池整个包拢进来的山,同时,甚至也可以说是这人世间最著名的一座山峰。
不要说是沈石,就连凌春泥也在片刻后反应过来,美目中异光闪烁,看着那座山峰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向往期待,轻声对沈石道:“那里就是盘古大山么?”
沈石点了点头,道:“应该就是了。”
以开天辟地的巨神盘古为名的山脉,这份荣耀与来历自然便是与众不同,事实上,在人族兴起之前妖族鼎盛的漫长岁月里,这座巍峨的山脉就是天鸿城的中心,甚至也是整个鸿蒙世界的重心所在。
因为统御整个鸿蒙世界的天妖王庭,曾经至高无上的妖皇帝宫,就座落在这座雄山之上。昔日人族围攻天鸿城,最后的决战便是在这座山峰之下,百万人族修士围攻妖族帝宫,展开了一场残酷惨烈可歌可泣的血战,最后一举奠定了人族万年昌盛的基业。
而在那之后,曾一度以富丽堂皇奢华无比著称,广袤巨大在无数岁月中彰显了妖皇威严妖族荣光,是整个天妖王庭象征的妖皇帝宫,便在战火中化为了一片巨大的废墟。无数的残垣断壁里白骨累累,种种惨状惨不忍睹,而从万年之前更是流传至今有一个著名的传说,便是昔日天妖王庭灭亡之际,煞气直冲天穹,妖皇殒命祖祠被毁,有疯狂的妖逆法师不顾一切,献祭生灵甚至是妖皇血脉于恶鬼魔神,布下不可思议的厉血魔咒,将这一整座赫赫名山尽数诅咒,化为了幽冥鬼蜮。
昔日实情究竟如何,到如今已经语焉不详又或是变作了无数版本各异的传说流言,但这座盘古大山确实是被一股极其强大而凶历的力量所诅咒,在那片广大的帝宫废墟里,有无数的凶横鬼物妖兽潜伏其中,像是为万年之前毁灭的天妖王庭守护着最后的一点光辉。每当有人进去探险,便会受到凶狠无比的攻击,危机四伏,凶险莫测。
而昔日人族攻下这座城池后,传说乃是人族六圣中的一位圣人,施惊天道法用莫测神通,布下了一座鸿钧大阵,将这一整座山峰尽数禁锢起来。万年之下,圣人已逝但道法犹存,将所有鬼魅都禁锁于山脉之中,如一座天生巨大的牢笼,不能外出一步。与此同时,妖皇地宫虽然化为一片废墟,但昔日天妖王庭何等辉煌,妖皇帝宫又是蕴藏了难以想象不可思议的巨量宝藏,所以随着岁月变迁,这座名山渐渐变成了鸿蒙大陆上最负盛名但也最危险的一处险地,无数的修士梦想着进入这座大山得到不可思议的宝藏,但其中陨落在山中再也没有出来的人,同样不可计数。
当沈石与凌春泥走近那座山脉时,哪怕还是隔了颇远的一段距离,哪怕眼下还是在白天阳光明媚,但是在那座山峰周围,天色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与周围有些不同,天色暗了一些,云彩低了一些,还有一阵阵隐隐约约带了几分凄厉的鬼哭厉啸声,远远地从盘古大山的山脉深处回荡而起。
凌春泥脸色微微苍白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不适,又或是有些紧张与下意识地微微害怕,抓着沈石的手握紧了几分。沈石看了她一眼,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没事吧?”
凌春泥深深呼吸了几下,看着像是平静了一些,然后点了点头,轻声道:“好了。”
沈石看了一眼那座高大山脉,远远望去,那座雄山似与其他山脉并没有太多不同,同样都是有众多茂密的树木,巨石耸立,巍峨奇秀,不过除此之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从山脚一直到山峰高处,随处可见有楼台亭阁殿宇的残垣断壁,有些殿堂的残迹废墟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原本此处该是何等的雄伟壮观,但如今却都化作了一片被风吹雨打的萧瑟残墟。
沈石想了想,遥遥指了一下那座山脉高处,道:“听说在这座盘古大山的最高处,就是整座妖皇帝宫里最雄伟的妖皇殿,是妖族妖皇居住的地方,不过现在等闲是看不到了。还有那两处奇景帝宫秋阳与鸿钧巨柱,如今也是化为乌有,再也看不到的。”
凌春泥点点头,遥望着这座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的古老山脉,看着那一片片透着凄凉的废墟石垣,道:“听说这山里有无数鬼怪妖兽,凶险之极,可是还是有很多修士想进去探险么?”
沈石笑道:“是啊,反正只要妖皇地宫里有那些宝藏传说,自然便有贪心之人想要进去的,据说这山上有无数昔日惨死的冤魂厉鬼,怨气冲天聚而不散,都是妖族天妖王庭破灭之后的诅咒啊。甚至还有传说,在这座帝宫之下的山腹深处,妖族还曾经修建过一座比地表帝宫更加庞大十倍的地宫,里面更是珍宝无数,是号称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号的传说宝藏,不过这一万年多年来,可从没人真正发现过就是了。”
凌春泥油然而生向往,看了沈石一眼,笑着道:“真的有么?”
沈石哈哈一笑,拉着她转身走去,口中道:“谁知道呢,反正我当初从书上看到这些话时,总觉得不太靠谱。”
凌春泥嫣然一笑,随他走去,偶尔间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座盘古大山依然沉默无言,无数废墟凄凉静默,仿佛在这人间沉眠了无数岁月,至今未醒。
……
名城巨都,自然无数人汇聚于此,英才俊杰自傲不凡,出人头地寻觅机遇,形形色色无数人等,都在这座巨大的城池中浮沉拼斗。
这里人最多,人才也最多,更有无数势力云集于此,包括那向来神秘实力深不可测,号称是鸿蒙第一商会的神仙会,也将自己的总堂设在了天鸿城中。
这里的神仙会商铺数量是其他地方的十倍计,分散在天鸿城里各个繁华街道上,每日里金山银海的利润难以想象,就像是一只巨兽饕餮,吞吐着无数灵晶,掌握了无法想象的力量。
神仙楼,就是神仙会最核心的总堂所在,同时也是天鸿城中最高大的一座建筑之一,站在这栋雄伟高楼上,可以远眺盘古大山与巍峨长城,俯视城中无数街道还有那看起来如蝼蚁一般的过往行人,让人觉得自己如在云端,便如神仙一般。
当沈石与凌春泥从神仙楼附近的长街上走过,在密集的人群里微笑着看着那也已经算是天鸿一景高耸入云的神仙高楼时,在那座楼里高高在上的某一处所在,有一个矮胖子正拿了一面丝巾,擦了擦汗,凭栏眺望,从窗口看了一眼这城中景色,忍不住也是赞叹一声。
他的目光扫过了脚下那些街道,看过了那些密密麻麻的人群如蝼蚁一般,然后轻轻笑了笑,嘴里嘟嚷了两声,听起来似乎是念叨了一个名字说了几声,然后转过身来,有些费力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继续向那通往更高处的楼梯走去,继续向上行走着。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夜色
“扑棱棱棱棱……”
忽有一阵振翅之声从楼外高空中传来,片刻之后,只见一只羽毛鲜艳有金红黄三色交织的漂亮小鸟从那楼外空中飞了进来。而之前这楼里除了那个矮胖子之外,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看去三十多岁的修士,神情精练气度不凡,一眼看去境界道行都远在那个气息浊乱顶多只有炼气境的胖子之上,但不知为何,这个年轻些但道行很有可能已经修炼到了惊人的神意境境界的修士,对这个矮胖子却是十分尊敬的模样。
此刻,原本看到矮胖子有些疲惫样子的修士看着正想过去搀扶一把,但这只小鸟突兀出现后,那修士脸色登时一沉,似要有所举动,只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矮胖子倒是笑了一声,挥了挥手,道:“小齐,没事的。”
齐姓修士原本将要迈出的步伐硬生生顿了下来,站在原地,那只羽毛鲜丽十分漂亮的小鸟在这楼梯附近的上空盘旋了一圈,随后拍打着翅膀落了下来,却是毫不客气地直接停在了矮胖子的肩上,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那张胖脸,这只小鸟居然带了一丝不耐烦,开口说出了人话:
“沈泰,你怎么这么没用啊,爬这一点楼梯居然用了这么久时间?”
这矮胖子当然便是沈石失踪多年未曾见面的父亲沈泰,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在为神仙会做事卖命,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齐便是他的一个手下,只是不知道在向来以力为尊的修真界里,他是怎么做到让许多道行境界都远高于他的修士都听命尊重于他的。
站在沈泰身后的小齐眉头一皱,脸色似有几分不快,沈泰却是笑了笑,不以为意,道:“没办法,我道行低啊,而且又不像你一样,有一对翅膀想飞去哪儿就去哪儿。”
“哼!”停在他肩膀上的小鸟居然哼了一声,然后抬起翅膀,鸟喙自去梳理身上羽毛,没再理他。
沈泰倒是多看了它一眼,微笑道:“我看你今天心情不错啊,这是终于想开了吗?其实天地万物,但有灵智者,除了那些传说中的神仙,又哪里真有长生不灭者的。老水鬼活了多久了?一千年还是两千年?也算是善终了。”
小鸟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只小鸟便是当初沈泰在血月界与水鬼部落合作时遇见的那只异种鹦鹉,因为水鬼这种诡异的生物实在难以打交道,所以大多数时候与沈泰打交道的都是这只小鸟。只是就在不久之前,收养这只会口吐人言的小鸟的水鬼部落首领,一只老水鬼年老体衰过世了,这只小鸟或许是伤心,又或是其他缘故,在一次与沈泰会面交谈后,便离开了水鬼部落,自此跟在了沈泰身旁。
说话间,沈泰又向上走了几层,在某一层楼处看到了突然平坦开阔的楼面以及前方一处挂着“仙人堂”三字牌匾的大门外,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应该就是这里了罢。”
他让小齐先在一旁候着,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端正神色,便向那扇门走去,只是走了两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向肩上那只小鸟看了一眼,笑道:“你也要跟我一起进去么?”
小鸟探了探脑袋,道:“里面是谁啊?”
沈泰笑了笑,道:
“大人物!”
……
闲逛一天,转眼已近黄昏,眼看着天色渐渐昏沉下来,沈石便拉着凌春泥离开了繁华街道,向那城池一角走去。
巍峨雄壮从地面看去仿佛高耸入云的长城,在逐渐降临的傍晚天色里显得越发高大,宛如顶天立地的巨人,冷冷俯视着脚下如蝼蚁一般的凡人们。每当夜晚临近,仍然还赶往长城的人们,大多都是怀着相同或是类似的目的,因为只有在天气晴朗的夜晚,站在那高高的长城顶上,便能看到天鸿城中著名的两大奇景:长城揽月和不夜之城。
向着长城顶上攀登的石阶漫长而陡峭,看去十分危险。道行足够或是身怀法宝的修士当然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御空飞行就能直上长城之巅,不过沈石与凌春泥都还没有这个能力,只能步行向上。
沈石的情况还好一些,毕竟他有凝元境的道行境界,而且这些年来的境遇让他的根基打的牢固无比,在突破凝元境后也有几番际遇,所以非但实际战力远胜普通同阶的修士,在肉身力量上因为妖界三年的磨练以及阴龙真血的浸染之功,这些日子修炼下来,同样也渐渐显露出高人一筹的迹象。
相比之下,凌春泥的情况就比他差多了,事实上,她虽然也能算是一个修炼过的修士,但是不知为何她的道行境界始终停滞不前不说,而所修功法对她自身的增强效果也几乎毫无作用,甚至于在这些日子里更隐隐有几分倒退的迹象,落到几与凡人无异的模样。
沈石这些日子与她在一起,或多或少也察觉到了一些她身子情况不好,手脚总是有些寒凉,也曾关切询问过她,但凌春泥多数时候都是笑而不语,只说自己资质太差,不是修道的料。反正这一趟回去之后,还是要帮她重新挑选一门新的功法才是,或许会有所帮助吧,沈石在牵着她有些冰凉的手往上走的时候,心里掠过这样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