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大大方方地把团扇递给别人,面上又含了笑意,不经意地道:“那是绥州上官家的核雕。”
当下有人问:“上官家?上官家不是只给宫里雕核么?”
李蓉拿回团扇,半掩着脸,露出一双好看的杏眼儿,笑得波光流转,如一汪盈盈秋水。她轻声细语地道:“我父亲前阵子与侯爷一道办了公务,侯爷知晓我父亲喜爱核雕,才特地让人问上官家买了,”说着,目光又落在玉成公主与月茗县主身上,笑得更是贤良淑德:“我父亲欢喜得很,侯爷见状,前几日才给我父亲写了书信,说是再让上官家雕几个上好的核雕摆饰。”
玉成公主无声地扯了扯唇角。
月茗县主的笑容则有些酸。
核学候选人的斗核历经一天一夜,完美落幕。
上官仁与上官仕信徒步下山。此回斗核算是上官家的大事,上官仁小心谨慎的,不敢有所疏忽,五位核雕技者的锦盒都揣在他的身上。待他回去后,交给核学里的十七位核雕技者,经统一决定后,方选出胜者。
上官仁边下山边道:“待此回事了后,还有几个核雕要雕刻。前阵子穆阳侯遣了人过来,难得做足了礼数,我不好推辞,也只好应了。”
上官仁又说:“以前在永平听闻三家贵女仰慕穆阳侯,便总想起自己的儿子。同样是未成家,怎地别人的儿子就跟个香饽饽似的?我的儿子就整天盼着核雕钻出一个媳妇来。成家立业,立业成家,你钻在核雕里,能成什么家,立什么业?我与那位穆阳候也打过交道,喜怒无常,脾性不定,我怎么瞧都觉得不及你。”
上官仁重重一叹。
真是自家儿子怎么瞧怎么好,偏偏长了一颗核雕的脑袋,一颗核雕的心脏,不拿刀子雕刻一下,都看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他又道:“之前想着再不济也有个穆阳侯垫底,现在穆阳侯也开了窍,准备找媳妇了。”
上官仕信眉眼微动,问:“找媳妇?”
上官仁闻言,倒是怔了下,先前的话都不过是牢骚,跟他娘待久了,人前勉强保持温润如玉,人后尤其是儿子前便唠叨得不像话。以往都是他说,儿子听着,或是附和,甚少出现这样的状况。
上官仁以为儿子感受到了危机,一扫一天一夜未歇的疲倦,立马道:“这回找我们上官家雕的核雕是送给青州李氏的。青州李氏乃永平世家之一,与穆阳侯的家底相配,圣上也颇看好这门婚事。所以,穆阳侯都开了窍,你的脑袋什么时候也开个窍让你爹惊喜惊喜?”
说到这儿,上官仁想起了阿殷。
“殷氏又哪儿不好了?”
上官仕信沉默了半晌,方苦笑道:“她很好,没有不好。”尽管人不在,可提起她,连声音也忍不住温柔起来。
儿子的柔情百转,令上官仁也怔住了。
他原以为是好感而已,未料儿子这副模样大有情根深种的趋势。上官仁凝重起来,道:“当初为了讨你娘欢心,你爹是越挫越勇,最后方抱得美人归,”一顿,又道:“仕信,我们上官家要护一个人,并非难事。”
上官仕信心中微动,正想说什么,上官仁又道:“你爹帮你讨媳妇,我们现在商量商量,讨了媳妇后你从哪儿开始继承家业。核学是必定要管着的,但你重心可以放在我们上官家的其他产业上。接管核学,只要记住一点,不干涉不好奇。”
似是想起什么,上官仁又惆怅地道:“当年你祖父传下来时,千叮万嘱,莫要碰核雕十八州,可惜……”
上官仕信问:“核雕十八州为何物?”
上官仁说道:“没,你爹胡诌出来考验你的,记住了,不干涉不好奇。”
阿殷夜里睡不着。
她被穆阳侯折腾了两三回,现在嘴巴疼得很,胸脯也疼,也不知是不是今天亲得狠了,胸脯胀痛得格外厉害。她悄悄地爬起来,脱了里衣,又掀起肚兜,盯着梳妆镜里的自己。
与在恭城时的相比,果真大了不少。
她的肚兜穿起来已经有点儿小了,因为胸脯隆起的关系,露出了半个肚脐眼。她轻轻一碰,便疼得她龇牙咧嘴。她想着明日该去买点布匹回来,裁新的肚兜。
思及此,目光又落在梳妆台上。
她打开了妆匣,妆匣里没多少首饰,基本她都认不得,约摸是阿璇塞过来的,唯独穆阳侯的白玉扳指显眼得很。她犹豫了下,正想缩回手指时,冷不防的见到穆阳侯的核雕。
她回来时,沈长堂往她手里塞了三个核雕。
都是她之前自己雕刻的。
他明说了,一个核雕放在床头,一个核雕放在梳妆台,最后一个放在袖袋里。原本不知他的用意,现在阿殷开始感慨自己手艺真不错,把穆阳侯冷着张脸的表情刻得栩栩如生,仿佛他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道:“嗯?你敢不戴?”
……不敢。
阿殷从梳妆台里找出一条红绳子,把白玉扳指给系上,再戴在了脖颈上。
白玉质地上佳,刚触碰到脖颈上,还微微有些冰凉,但很快就温热起来。她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以后怕是不能穿齐胸襦裙了。
幸好她也不爱穿。
姜璇迷迷糊糊的声音传出,她揉着眼,说:“姐姐你回来了,今日斗核如何了?”话音一顿,姜璇忽然清醒过来,睁大了眼,道:“姐姐你的嘴角怎么了?”
她这么一问,阿殷就想起今日与穆阳侯所做的事情,尤其是那会……
她手一抖,紧赶慢赶地把里衣给穿上,一笔带过地道:“不小心咬破了。”随即又转移话题,说道:“你把床头上锁的箱子取来。”
姜璇应了,走回里间。
阿殷轻轻地呼了口气,真真是羞死人了。她拍拍脸,待姜璇走出来时,已然平静了许多,她取出钥匙,开了木箱子的锁,取出祖父每年生辰送她的核雕,轻声道:“今日斗核的题目是大屿山的景致,祖父的核雕给予了我极大的方便,我是第一个雕刻完的。”
姜璇闻言,欣喜地道:“姐姐胜算大么?祖父的核雕,至今我都没见哪个人能超过呢。”
阿殷含笑道:“胜算难言,与我斗核的其余四位核雕技者都是各有所长,尤其是林师姐还从小就开始雕刻山河核雕。若胜了,能进核学自然好,若输了也无妨,我听闻兰师兄考核了三回还没进核学,且当体验了。”
姜璇道:“姐姐才不会输呢,姐姐打从核雕镇斗核开始,哪里有输过?且姐姐的核雕比以前又进步了许多。若祖父在世的话,说不定还会夸姐姐。”
阿殷道:“祖父若在世,见我来了上官家怕是会不高兴了。”